柳如颜不知道她是如何撑的船,也不知她是如何到的对岸。
她脚步虚浮,一路跌跌撞撞,站在柳家庄的门口。
火从院子里一路烧来,所到之处,焦痕遍野,连空气都被熏得灼热。
她掩住口鼻,踏进院子,一路走着,一路喊着,直到嗓音嘶哑,依然在院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喊:
“泉叔、小杨、阿朝……”
“韩婶、悦儿、玲姐……”
“你们在哪……”
沿路避过火舌,依旧没看到熟悉的身影,此刻她的心已经彻底沉入谷底,又反复劝慰自己,“不会的,大家都不会有事……”
最终绕过练武场,前方便是停燕台。炽热的烈焰像一面火墙,围住殿堂。
柳家庄外,白芷看着眼前景象亦是惊诧不已。
一旁,沈晏初眉头紧蹙,视线扫过四周。他解下白芷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件裘衣。
“借我一用!”
说罢,他左手微扬,不远处的水面隐隐动荡,紧接着,一道水浪在风中升腾而起,宛若水龙出渊,于半空中蜿蜒游转,扑向地面的裘衣。
拾起被水淋湿的衣物,他往庄子里走。
白芷上前拦住:“你这是要做甚?”
沈晏初凝了他一眼,“以柳如颜的秉性,若是没有寻到人,恐怕他烧成灰也不会走出柳家庄半步。”
白芷神色肃穆,“那我助你!”
“不必了。”他扬起手,头也不回地说,“好生待在这里,哪也别去。”
话音刚落,沈晏初纵身跃向屋瓦,消失在视线当中。
不远处,柳如颜用布巾捂着口鼻,立在停燕台飞檐之上,青黑色的烟雾熏得她眼睛灼痛。
静静闭了会眼,润了润眸,随即让夜寻开启超广角,顿时,以她为中心,百步之内一景一物皆在眼底。
她几乎是一寸一寸找遍各个角落,直到视线落向停燕台旁的一座祠堂,一具匍匐在地的影子引起她的注意。
那具焦黑得辨不出人形的身影,以及不远处躺着的一把寒月弯刀。
她瞳孔微缩,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两个字:“泉叔!”
脚下大火肆虐,燃尽每一寸净土,烧遍每一根梁木,她却浑然不顾,只身冲进祠堂!
腰间挂着的锦盒终是断掉,“嘭”的一声砸向火海,锦盒在赤焰中静静燃烧,露出里面的一对小金猪。
金猪躺在火海当中,眼如月牙,唇似弯弓,冲着她苍凉哀戚的背影默默嘲笑。
“你疯了!”忽地,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突然拽住她,头顶,落下一件冰凉的裘衣,将她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柳如颜看着面前的男子,君子皎如珠,白衣似明月,哪怕他身处火海,神色依旧如此的淡定从容。
也是,他本一忘却前尘往事之人,旁人生死,与他来说不过这火中的一块砖,一片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