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风急浪高。
砭骨的寒风卷帘而入,夹杂着雪沫,吹散满室浮烟。
沈晏初举目,发现昏沉的天空无端透着一股彤色。
客船在水中颠簸不停,这时,船家一脸歉意地走进内舱。
“几位客官,江面突然起了大风,这船恐怕是不能再下水了,得临时停泊码头,等风过了,才能继续走船。”
“要等多久?”沈晏初问。
“这个说不准,短则数个时辰,长则两三日都有可能。”
柳如颜却反问:“江河起浪本是常事,为何突然就要停泊?”
“客人有所不知。”船家指向船头插着的彩旗,“这风是从西南方向吹来的,远空昏暗,近天却是鱼鳞般的彤色,这正是暴风雪要来的迹象。我们常年待在江上,自是有靠天吃饭的本事。”
沈晏初知道她要赶路,等不了太久,他低声说:“若遇风雪,走不得水路,我们不如再择它路。”
柳如颜应了声“是”,又暗中问向系统:“夜寻,此时若是临时改道,需耽误多久?”
“一日。”少年说着,虚空中浮现出地图。
不过一日罢了,若是走船,也不知要耗上多久才会雪停。
她看向船家:“那就不等风雪停了,劳烦船家送我们上岸。”
“好嘞,客官。”
“对了,不知船上可否备有笔墨,借我一用。”她问。
船家连连点头:“自是有的,咱这就取来。”
客船虽比不上画舫,但永定河两岸风光独特,他跑船在外,时常会遇上些才子文豪,故而,会备些笔墨,以供人挥毫作词。
待笔墨奉上,她素手执笔,也不赋词,只是徐徐绘出几条蜿蜒的线,笔尖轻勾,竟是一副恢宏壮阔的山河图。
沈晏初走近前,见那山河图没有丹青画的写意,却胜在雅致工整。楼宇、市集、水路、山道无不俱全,清晰可见。
柳如颜将图审视一番,最后在一座山峰旁写下“无婪山庄”几个字,方而抬起头来,对他道:“这幅图是给你的。”
“给我?”他拧眉。
她随手指向一条河道:“这里是我们所在客船,沿着山道一直走,穿过市集,再北行两百里,便是无婪山脚。”
待墨干,她将图纸折叠起来递到他面前:“你想要找寻的记忆,便在无婪山庄。”
“所以,你是打算与我分道扬镳?”沈晏初负手而立,并未接过那张图。
她颈项低垂,将带有墨香的纸塞入他手中:“无婪山是你该去的地方,那里有你想要找寻的答案。”
“你要我走?”沈晏初长睫微阖,紧了紧手心,不再看她一眼,“那好!”
他越过她身旁,迈出船舱,独自站在船头。
寒风呼啸,缀有狐裘的长衫随风蹁跹,扬扬白雪飘落而下,在他周身化为皑皑雾气。
当船靠近码头,沈晏初忽而跃向水面,在船家的惊叹声中稳稳落在了对岸。
白芷倚在船舱,看着他沉默离去的背影,转而问向柳如颜:“往后你有何打算?”
她将行李都一并收拾,最后看了眼天色:“趁风雪来临之前,拦辆马车,改走官道。”
白芷点头:“我随你走。”
江面风声愈涨,水浪急急拍打着河滩。
待船靠岸,柳如颜踏上积满白雪的陆地。
在她面前,两条道路犹如分水岭般,一条隐入山林,一条通向雪原。
林中,沈晏初倏然停下步子,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隐约还能听到江边传来的水声。
林外,白芷站在道路中央:“要走哪条路?”
“南下。”柳如颜说着,迈向广阔无垠的雪原。
另一头,沈晏初淡漠转身,渐渐消失在北面。
风雪愈演愈烈,路上的行人裹紧衣袍,纷纷往家里头赶。
柳如颜和白芷疾步来到一间茶肆,一边抖落身上的雪片。
她呵出白气,挺秀的鼻尖被冻得发红,却不得不顶着风雪,沿路打探那些过往的商队。
此时年关将近,有不少外出走商的陆陆续续往家里赶。
运气好的话,还能在茶肆外碰到补给水粮的马车。
她见人就问,凭借药仙的名号,不少商队都愿意稍上他们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