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转开脸。
“你!”她领悟过来。
魔头讲起糙话来,简直浑然天成,无师自通。
她瞪了他一眼,难怪被困在第八重境界突破不了。
无情道,戒情戒欲。
他戒了个寂寞。
联想起此前总总,她赫然发觉:魔头给她下了个套,任由她一头栽进去。
“其实你念我许久,故意引人上钩后,你便半推半就,等着我雪夜告白?”柳如颜脸色难看,“你早就知晓我是个姑娘?”
沈晏初面色一僵,叹气道:“你若肯留几分心思,便知道我心中苦恼。”
他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头:“当真是个榆木脑袋。”
枉他一厢情愿,惦记了她许久。
柳如颜忙退开几步,嘴里呢哝:“当你是个正人君子才没多加细想,鬼晓得,暗地里会是这副德行……”
只怪她心智不坚,受了这魔头的蛊惑。
沈晏初拢起散开的衣衽:“时辰不早了,去藏书阁看看。”
他步出房门,来到院中的雪地,止步,回首相望是在等她。
柳如颜举目,记忆有片刻的恍惚。
一年前的寒冬也似这番情景,男子立在雪中,眼里冷漠的没有半丝温度。
可如今,长身玉立的一道身影,望着迎面走来的姑娘,他眼中带笑,极轻极浅。
教坊有专门的牌子,可以进出藏书阁。
柳如颜寻了个由头,去前殿求见了宛今秋。
宛今秋得知她想去藏书阁,当下就欣然应允。
阁里藏书颇多,旧典新籍,汗牛充栋。
她看向茫茫书海,找到建国初年的那一排书架,按照年历,抽出几本史官记录。
沈晏初站在她对面,亦是抽出几本书卷。
两人反复找寻,架上的书册被翻阅个大半,直到宫人们相继散去,外面已是深夜。
“找到了。”沈晏初捧起一卷书,朝她踱步走来。
柳如颜睇向书页:“中兴三年,有儒生奉宝归唐,元宗帝见此物玉质剔透,隐有佛光,于宫中建金陵寺,以供奉佛宝。”
“所以玄坤印在金陵寺?”她道。
“过去一探便知。”沈晏初合上书页。
从藏书阁出来,沈晏初先行一步,去金陵寺打探消息。
柳如颜则拢着手,埋头往教坊走。
行至半路,忽而有人叫住她。
借着昏黄的宫灯,她看清了来人,宽衣大袖,身披鹤氅,一顶素纱羃篱掩住了面容。
“道友——”那人疾步上前,袖缘随风翻飞,恰如羽化登仙。
柳如颜朝他行了一记礼:“真人在唤我?”
明玦子打量她几眼,张口就问:“你带了多少钱?”
柳如颜听过神棍会到处讨钱,不曾想,还让她给撞上。
见人迟疑,明玦子感叹:“贫道来到金陵多日,无奈这囊中羞愧,一口好酒都不曾尝过,久闻乌衣巷里的酒家天下一绝,哎,只可惜,今生是有缘无分了。”
“有是有,但我身上的铜钱不多啊。”柳如颜解下钱袋,当作他的面,细细数了一遍,“不过三十二文。”
“无妨,无妨。”明玦子伸手接过,往怀里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