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而掰橘子,半晌,沈晏初默默吃完。
心里却暗道:这姑娘越到后面越发熟稔,以至于让他一度怀疑,起先看到的羞容只是他错觉。
柳如颜一丝不苟地喂完,末了,拿手背替他拭嘴。
柔软的手背拂过唇瓣,柳如颜面不改色,沈晏初倒是自给儿先羞了。
“我……我去看看饭食。”他借故起身。
“这么多橘子都没把你喂饱?”她不解。
“哐当”一声,胡凳被绊倒在地。
沈晏初仓惶扶起,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到最后,竟是落荒而逃。
午时,有跑船的小厮过来送饭。
船上的饭菜以河鲜为主,饭钱另外再付。
柳如颜鲜少吃鱼,因嫌刺多,但近来她才发现,原来有些鱼,肉里并没有多少刺。
还有河蚌、黄鳝、大虾,都是她少见的食材。
饭毕,她去隔壁屋子串门。
由于公输宇晕船,只喝了点米粥,一副病美人的模样,神色奄奄,倚在胡床当中,嘴里含着片薄荷。
白芷刚替他施了几针,人才有了丝气力。
她循着走廊又来到三楼。
诺大的天字房外,是一条长廊,置有案几、矮凳、茶具等物,面朝茫茫江面,视野独好。里屋则是一张背靠屏风的弥勒榻,榻边置有翘头案、香炉、文房用品。
金不换冲她盈盈一笑:“柳弟上来看我?”
她环视四周,抱臂道:“屋子确实不错,就是冷清了些许。”
他感叹:“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已经习惯了。”
柳如颜默了一瞬,脸上又揉出笑意:“我看外面的风景不错,不知金公子可否赏个脸,一同出去走走?”
“既然柳弟邀约,在下乐意奉陪。”
广船一楼有甲板,商贩们会在这里兜售酒水和零嘴。
白芷在瞧过公输宇后,便踱步到甲板处,抬眼望向两岸的湖光山色。
“快看这水鸟,好家伙,还能帮渔人捕鱼。”
“这你都不认识,咱们管它叫作乌鬼。”
“啥,乌龟?”
“家家养乌鬼,顿顿食黄鱼!杜甫的诗句你没有听过?”
……
甲板聚满了围观的船客,白芷被挤到角落处,却不慎撞到个人。
“是在下失礼。”白芷恭敬垂首。
他抬起头,才发现对面站着的男子戴着羃篱,鹤氅,腰间缀一紫金葫芦。
“原来是沈兄。”白芷展颜一笑,语气熟稔。
“沈晏初”微微点头。
“这处人多,咱不妨去前面赏景。”白芷提议。
“好。”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船舷。
船舷处的过道虽然狭窄,但胜在人少。
“沈晏初”突然开口:“你带了钱没有,借点我用用。”
白芷掏出钱袋:“沈兄想要多少?”
“二十文。”
白芷倒出铜币,递了过去。
“沈晏初”一手要钱,一手取下葫芦,然后……直奔酒水小摊。
白芷有点懵。
说好的滴酒不沾呢,敢情哄他玩儿?
“你在做什么?”蓦地,背后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白芷猛然回头,见是沈晏初,一袭靛色圆领窄袖袍。
那他刚才看到的人是???
白芷吃了一惊。
——那人是明玦子!
明玦子嗜酒如命,此刻正捧着葫芦在打酒。
他满意至极,发现自己哄人的功夫愈发见长,甚是妙哉。
不过,刚才那青年委实傻缺,让他掏钱就掏钱。
啧啧,众人皆傻,唯我独醒。
他提起酒葫芦,慢悠悠地小酌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