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有可能啊……
“好,明早跟我去水边,记得穿上桐油鞋。”
到了约定这日,沈晏初一早就来到河边等她。
“可以下水了?”他冲对面走过来的人问。
柳如颜望向天边的日头,“再等会,等日头大点,河水没那么凉时再下水。”
“好,依你之言。”他柔声回道。
柳如颜不由得拧起眉,他平时说话何曾对人客气过,一时之间竟弄得她有点不大适应。
她别过脸,继续说:“下水之前我先教你几套凫水技巧,但最主要的,还是克服心中的恐惧。”
她陆陆续续分享了一些经验,并亲身示范凫水动作,最后才让他淌着水,走到一处浅滩。
柳如颜紧跟在他身后,“尝试蹲下身,看看能否潜到河底。”
水面不过齐腰,沈晏初闭住气,埋头扎入水中。
河水清澈见底,墨绿色的水草漫漫舒卷,银色小鱼穿梭其间。
半柱香过后,他浮出水面,却是摇头道:“没有惧水的感觉,看来得去深水处再试。”
“好,你随我游过来。”柳如颜话落,一个漂亮的鱼跃,迅速游弋出去。
沈晏初随之钻入水中,他试着划动四肢,动作从最初的生涩到逐渐熟练,两人一前一后游到水中央。
水愈来愈深,河床底下愈来愈暗。
沉闷、幽闭、压抑,突然排山倒海地袭来。
沈晏初陡然顿在那里,就像是被人定住般,整个人漂浮在空无一物的水中,眼前闪现出各种情景。
像是褪了色的画卷。
又像是午夜梦回,一遍又一遍反复折磨他、困住他的可怕梦魇。
红窗、白绫、孔雀绣鞋。
一道细而长的影子,静静挂在梁上,轻轻打着转儿,像极了摇曳不定的花骨朵。
“花骨朵”被白绫拧到了极致,头颅落到地面,来回打了几个滚,一路滚到他脚边,露出黑发下掩住的人脸。
那张脸冲着他笑。
“燕,燕,飞上天,天上女儿铺白毡,毡上有千钱。”
“羊,羊,吃野草,不吃野草远我道,不远打尔脑。”
“打尔脑——”
唱完童谣,那颗脑袋轰然崩裂,溅了他一身的血。
沈晏初颤抖着抬起手,见指尖沾满污血,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眼中映满血迹,颜色绯红鲜艳,像他们大理皇宫刚刷上的朱漆;
像筵席华诞,宾客们琉璃杯中荡漾不止的葡萄美酒;
更像那晚的灯火通明!
大理皇宫,金碧辉煌。
年仅七岁的沈晏初,望向大殿上坐着的父王,他朗声说道:“儿以为,抵御周边列国,依附中原莫过于饮鸩止渴。诸如旧时‘南诏’,曾归顺大唐,统一了六诏各部落,虽得一时之利,但后来同盟瓦解,与唐交战不休,以至于国力耗虚,甚至出现征十五岁以下儿郎为兵、妇人替男子耕种的境地。”
“一国没落如此,终究难逃灭国之运,南诏王族八百余口皆被唐人屠杀,血流漂杵!”
“儿哀其不幸,私以为治国之道,必先强国,国泰方得民安定,国强方可御外敌!”
男童傲然而立,眉宇间更显得意气风发:“我大理应以史为鉴,以南诏国为鉴,莫再要重蹈覆辙。儿以为,对内兴国,对外安邦,故而,不能按高丞相所说,凭借依附中原来抵御吐蕃,一旦同盟瓦解,我大理势必会腹背受敌,强国强兵,才是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