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后 代(1 / 2)

“我们正在杀掉它们的后代。”雷普利说。

虽然她不能完全肯定这些蛋来自何处,是什么东西产下的,这些怪兽通过何种方式繁殖,但是莫名的,她感觉这是对的。任何物种都会不遗余力地保护自己的后代。这是自然规律。

大火燃烧起来,浓烟骤起,异形蛋向外喷溅卵液,第一只异形从阴影中跑了出来。

霍伯的酸液喷枪射程没有那么远,所以雷普利毫不犹豫地使用了自己的武器。她用臀部支撑起电击枪,开了火。这真是幸运的一击。射出的子弹击中了异形一条腿的下部,腿部下方被爆弹烧着了,异形也被甩到了左边,翻滚着撞过两颗正在燃烧的蛋。它尖叫着站了起来,就像一只抖掉身上水的小狗一样,奋力地抖落身上燃烧的火焰。

……一……

雷普利在心里计算着。与此同时,她用电击枪发射了一枚爆弹,大约有五秒钟的延时后,现在——

……二……

“屏住呼吸!”霍伯向右手边的房间喷射出三枪酸液。

……三……

酸液喷射到墙上反溅回来,散落到地面和一些蛋上,然后立刻发出嘶嘶声。一颗蛋瞬间被腐蚀成两半,内部立即沸腾起来,升腾出红色的烟雾。

……四……

异形重新站了起来,一只像胳膊的肢体拍打着腿,而这里正是被小小的金属电荷击中的部位,弹壳还卡在里面。

“快蹲下!”雷普利大声喊道。她转身过去,背对火焰,蹲了下来。

爆炸声响彻整个房间,他们感觉脚下地动山摇,声音震耳欲聋。雷普利喘着粗气,咽了口唾沫,然后转身再次面向巢穴。

这只异形被炸得支离破碎,下肢被炸飞了。头从屋顶上被反弹下来,掉在离它刚刚站立的位置不远的地方。又有两只异形冲进房间,把它踢到了一边。

霍伯在她身旁喘着粗气。她瞥了他一眼,看到他右臂的宇航服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没有时间了。

“快跑!”她大喊道。那两只异形已经分开,分居火焰两侧围捕过来,然而她只剩下一发电荷子弹了。有人用肩膀把她顶到了一边,世界顿时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顺着墙滑倒在地。随着巢穴中的火焰爆发得更猛烈,她明显感觉到脸颊的一侧非常热。

一阵风呼啸而过,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然后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是霍伯,他试图把她拉走并催促她快跑。

巴克斯特站在上面,一条腿固定不动,另一条腿却几乎贴着地面。他背对着大家,去追踪其中一只异形。他迅速发射等离子体喷枪,扫射了异形的头部。异形放声大叫,急匆匆地穿过房间,从一面墙跑到另一面墙,身后还在着火。它撞到墙上,滑倒在地,便一动不动了。

雷普利没看到另一只异形。

“还会有更多异形!”霍伯说。

“我留下来……”

至少雷普利认为巴克斯特会这样说。这很难说,他仍然背对着他们寻找新的攻击目标,用等离子体喷枪不停地左右扫射。房间里现在是一片火海,燃烧的火焰卷起风暴,那威力足以打倒他。熊熊火焰映衬出他躯体的剪影。

“别他妈犯傻了!”霍伯说。他急忙弯下身子,把巴克斯特的手臂放在他的肩膀上。“雷普利,你能引导下卡西亚诺夫吗?”

“我……”卡西亚诺夫说道,“我还能走路……只是看不见……”她仍然在颤抖,一只手伸到胸前摸索着。这哪里还是一只手啊。

“你的眼睛不会有事的。”雷普利说。

“是烟熏的……”卡西亚诺夫说,“我的腰带上的裤后兜里有红色的胶囊。是……用来止痛的。”

“动作快点儿!”霍伯说。雷普利知道他说得对,这里将会出现更多的异形,但他们现在得让卡西亚诺夫先站起来。巴克斯特跛着脚,斯内登又倒下了,他们很快便不得不扔下某个人。而且她非常确定自己不想做这个该把谁留下的决定。

她翻遍卡西亚诺夫腰带上的口袋,发现了一条红色的注射用胶囊。她从中取出三个,敲开其中一个,然后用针头扎破了卡西亚诺夫的宇航服,注射到她的右前臂。然后她又敲开了另一个,跪下来,往巴克斯特的腿里注射。霍伯是最后一个,针头扎到了他的肩膀里。

“哎哟!”他大喊道,雷普利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巴克斯特咧嘴一笑,霍伯也羞愧地笑了起来。

然后雷普利站起来,扶着卡西亚诺夫那只没受伤的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抓紧了。”她说,“我停下脚步的时候,你也停下来,我走路的时候,你就跟着我走。我就是你的眼睛。”

卡西亚诺夫点点头。

“拉茜斯,你怎么样?”霍伯说。

“现在我很好。”法国人回答道。他跪下来,用一只肩膀扛起斯内登。“她很轻。但这样我们走不了太远。”

雷普利盯着斯内登脸上的东西,眨眼之间,她仿佛看到了凯恩躺在诺史莫号飞船的医疗舱中,艾什和达拉斯无计可施地来回踱步。也许她不应该走远,她想。那鬼东西也许已经在她体内下蛋了。但要是决定丢下她,估计大家都难以接受。

斯内登丢掉了喷枪,卡西亚诺夫的等离子体喷枪挂在肩膀的一侧,他们都放下了武器。用完最后一发弹荷之后,雷普利将会继续喷射螺钉。她也不确定等离子体和酸液还能维持多久。

卡西亚诺夫紧握着她的肩膀,如同把自己的性命都托付于它!雷普利想了想,微微地笑了起来。拉茜斯的电击枪上面绑着的手电筒突然没光了。

“停下来一会儿。”拉茜斯说。在斯内登的重压之下,他已气喘吁吁。

“霍伯,拉茜斯说得对。这样下去我们走不了太远。”

雷普利说。

“我们必须这样。”他回答说。

他是对的。这是唯一的回答。这里的情形很不乐观,不会有奇迹突然出现。他们必须尽可能走远一些,等待奇迹发生只会让他们坐以待毙。他们都是一只脚在另一只前面,做好防御攻势,以便有需要时随时可以战斗,相对安全时就迅速移动。

雷普利想,当我们返回马里昂号飞船的时候,也许会遇到艾什。她想知道那个混蛋到底走了多远。它在茫茫宇宙中肆意地拖着她游荡,寻找异形生命,一旦找到,就把她与这一切纠缠在一起。她能理解它承担的义务,但是它决心要做的事远远超过了需要它完成的任务。

也许它甚至……

她短促地叫了一声,那是苦涩而无奈的笑声。

“什么?”霍伯瞥了她一眼。

“没什么。”她说。确实没什么。即使艾什是导致穿梭机燃料电池衰减的主要原因,现在也无关紧要了。但如果他们设法回到马里昂号飞船上的话,他们就必须小心一点。

一只脚在另一只前面……一步一步。

走廊稳步上升,跟他们之前走的楼梯一样宽,然后他们通过了两侧的门洞。在走进每一个门洞之前,霍伯都放缓了速度,并且每次都用他的喷枪快速射击,但并没有东西发出尖叫声,也没有东西从阴影里跑出来。

他们甚至不知道上面还有一个开口,直到他们听到了尖叫声。

这不同于他们之前听到过的其他异形所发出的声音,好像是一个更大的家伙,发出了更深沉的哭泣声。尖叫声听起来似乎更有规律,而且更具智慧。这声音阴魂不散,强烈地刺激着每个人敏感的神经。

雷普利停下脚步,蹲了下来,卡西亚诺夫在她身后也跟随她做同样的动作。她向上看去,头顶的天花板上有一个宽大的阴影,吞噬着光线,手电筒的光线只是径直射了过去,显示出在他们上方有一个上升的电梯竖井。在高处的竖井里,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霍伯和巴克斯特在前面,都已经把子弹上膛,瞄准着待定目标,做好战斗准备。但是他们谁也没开枪。雷普利想,如果开枪的话,酸液和火焰就会从上面掉下来。

“后退!”雷普利说道。她和卡西亚诺夫往后退,在她们身后,她听到拉茜斯用力拖着斯内登折返时发出的喘息声。此刻,斯内登仍然悬在他的肩膀上。霍伯和巴克斯特向前移动,更近地贴着走廊前行,这样天花板上的开口正位于他们之间。雷普利和其他队员也紧紧贴靠在墙上,留给带队者更宽阔的空间进行火焰攻击。

但还是不够宽。

“加油!”雷普利说,“快一点!”然后她就跑开了。

卡西亚诺夫紧紧地握住她的肩膀,跟随她跑了起来,两个人的步调十分合拍。拉茜斯在后面挣扎着,紧跟着他们一起跑过天花板下方的缺口。雷普利冒险地向上瞥了一眼……

她看到那个移动的东西现在离他们更近了。它跳了下来,用四肢敲打着竖井的边沿,不时发出电光石火。它不再尖叫,而是开始咆哮,恸哭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并吐出内巢牙,看样子准备大开杀戒了。

她催促卡西亚诺夫继续前进,然后蹲下来,用电击枪向上方开火。之后她就向后方滚去,甚至都没去看电荷射到了哪里。

“快跑!”霍伯说。他抓起雷普利的衣领,把她拉了起来,然后扶着巴克斯特一起沿着走廊踉跄而行。雷普利想,电荷可能会从那东西身上反弹回来,掉到我们身后,它爆炸产生的威力会把我们击倒、弹飞,然后——

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阵爆炸声。通过声音,她能够辨识出电荷在竖井中的某处发生爆炸,但是几秒钟之后,它巨大的作用力就顺着走廊传递下来,推力撞击到所有人的后背。

卡西亚诺夫咕哝一声,随后向前跌倒,双臂扑了出去。由于受伤的手触在地面上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她疼痛得大声叫嚷起来。雷普利一下子被绊倒了,脸朝地,栽到霍伯的后背上。她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霍伯的肩膀,把他撞倒在地。当他们跌倒时,她想到了他的喷枪,如果酸液贮存器被压爆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霍伯一定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用双手支撑着地面,然后向侧面倒去,让雷普利顺势靠在墙上,最终掉在他的身旁。

风吹着她,她气喘吁吁,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恢复平稳的呼吸节奏。她一边等待将有何事发生,一边看着——

拉茜斯栽倒在斯内登身上,身体前倾,向前滚了过去,然后又站了起来,并以左脚为轴心移动,拿起他的电击枪对准身后的冲击波。

雷普利喘着粗气扭头看去,然而她看到的一切再次让她肺气上涌,就好像经历了爆炸一样。

异形从竖井里掉下来,然后堵住了走廊——整条走廊。

它的一条腿和部分躯干看样子已经被爆炸产生的旋风吹走,喷溅在地板和墙壁上的酸液发出嘶嘶声并冒着泡泡。它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其中一条粗壮的腿不断地抬起、落下,就好像是体重降下来让它感到很痛苦。

它的身型比之前他们所见到过的异形更大。它的躯体看起来更加沉重,头颅也更长并且拥有更厚的脑壳。

它嘶嘶作响,大声咆哮起来。

拉茜斯开火射击。

其中两发螺钉击中了异形受伤的一面,壳状的皮肤和冒着泡的肉都被撕成了碎片。它大声号叫着,剩余的肢体胡乱抓挠,在墙壁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当它抬起头颅时,拉茜斯接下来的两发子弹直接击中了它的脖子。

尖叫声停了下来,怪兽也僵在了那里。霍伯站立起来,拿着喷枪瞄准,但是他没有开火。而此时,甚至连爆炸产生的烟雾也似乎静止了,等待着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再来一发。”雷普利低声说,拉茜斯再次开火。子弹击中了异形的腹部,但是它早已瘫坐在地面上,四肢下沉,受伤的头颅靠在走廊的一侧。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它滑倒在地面上,酸血在墙面上熔化出一个深坑。

霍伯紧张起来,准备用酸枪喷射,但雷普利举起一只手。

“等一等!”她说,“等一下。”

“为什么要停下来?”霍伯问道,“它可能还没死。”

“依我看来,它已经死了,”拉茜斯说,“一半的头颅都已经被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