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禀文道:“是我们中了别人的圈套。”
“老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氏听到竟是这样的情况, 忧心忡忡地问。
段禀文就把这几日让人查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日我听了瑶儿的话, 觉得事有蹊跷, 就找了些人去调查柳青山, 今日收到消息, 原来五年前二皇子曾去过祖地,当时是安国公接待的他,两个人在那个时候就有了一些来往。后来安国公在祖地犯了事, 安国公受皇上的示意,一家人搬到齐都城来住,皇上其实对安国公心存芥蒂, 只是见他还算老实也就没管他。而柳青山跟二皇子的来往从未断过, 只是他们每次见面都很隐蔽,所以没被人发现。我那日也是听了瑶儿的话, 才觉得应该从这方面入手查一查, 没想到真查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个消息让段家人都有些吃惊, 李氏不安地道:“那, 那馨儿在城外遇到那几个贪婪无耻的乞丐也是柳青山安排的吗?”这事想起来就有些后怕。
老太太张氏插话道:“这事那日我就觉得有些古怪, 好端端的齐都城外怎么会出现那样一群贪得无厌无法无天的乞丐, 特意叫了吴嬷嬷安排了几个人去查,可是他们查了一番,竟是没查出来什么, 好像就是一群流离失所的乞丐。”
段禀文道:“这事我也叫人去查过, 也叫人去城外找过,只是我派去的人在周围三十里都找了一通,并没有找到那几个乞丐,现在人没有找到,线索也断了,无法证明这件事与柳青山有关系还是没关系。”
段瑶嗤了一声,“我就觉得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段禀文侧过头去看她,“瑶儿你是知道什么吗?”
段瑶道:“我虽然不知道柳青山怎么会知道那天二姐会去城外,又那么恰好的跟二姐遇上,还出手救了二姐,但就凭他跟二皇子有来往,并且二皇子跟我们家不对付这一点上来看,就知道他居心不良,哪怕他起初接近二姐没有恶意,现在也是有所企图的,不然他千方百计地拉拢墨香帮他是为了什么?那日他明明就跟我撕破脸了,还要装作是一场误会,事后还让墨香把二姐约到望江楼去见他,对二姐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二姐以为我只是跟他发生了口角,是一场误会,事实上跟他说的差了十万八千里。这里面他就是有问题,心怀不轨!”
段禀文沉吟了一下,“瑶儿说得也很有道理。”
段瑶又道:“他如果不是心虚,那日就不会想要挟持我,他既然挟持了我,就说明他是真的有鬼。”
不然也不会在见了周成易之后,吓得就跑了,完全就可以留下来,把事情好好说清楚,把误会解开了。然而他不仅没有留下来说清楚,而是慌不择路地撞破了车窗而逃,纯粹就是为了保命而逃跑!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没说话的段雁鸿开口道:“这么看来,那个柳青山确实有问题了,我们家以后也不要再跟他来往了,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最近太子和二皇子为了户部的事情正在闹矛盾,太子说这么办,二皇子就要说那么办,两边人各不相让,正斗得厉害,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段雁鸿是段家的一家之主,他说的话在段家最有威信,他此时说段家人以后都不要再跟柳青山来往了,也就是说以前段家不会再跟安国公府扯上半点儿关系,这就是给这件事定下了基调,大家都老老实实遵守他的规定,不会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那馨儿那里,要去跟她说一声。”李氏想起伤心难过的段馨,可怜的孩子为了墨香和柳青山的事情气坏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去跟段馨说才好。
段禀文作为父亲,很能理解李氏的心思,眉头微微一皱道:“暂时先不告诉她,等过几日她心情好些了,你再寻个机会告诉她。”
“好,我知道了。”李氏觉得只好这样了。
这时屋外传来响动,段禀文一眼看过去,喝问一声,“谁?”
慢慢地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众人看过去,认出是段馨,只见她的脸上布满了泪痕,显然是在哭。
李氏忙站起身走过去,“馨儿,你不是在睡觉了,你怎么过来了?”
“娘……”段馨呐呐地唤了一声,垂下头去,小声声地道:“我都听到了。”
李氏扶她的手顿了顿,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牵着她的手进了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我本来是想你心情不好,打算过几日再告诉你,既然你已经听到了,那就勇敢一些。馨儿不哭,那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放在心上。”
段馨低着头“嗯”了一声。
段瑶看她那个样子,忍不住开口道:“二姐,谁一生不会遇上几个人渣,你何必为了那么个混蛋伤心?他接近你的时候就不安好心,你伤心正是让亲者痛仇者快,让祖父母,父亲母亲忧心,让我和大哥担心,这样根本就不划算。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不如我和大哥带了人去套他麻袋将他打一顿出气!”
段云琪也道:“瑶儿说得对,馨儿你就不要难过了,你说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是给他套麻袋还是打闷棍,你说就是了,我保证做好。”说着就开始撸袖子,一副马上就要出门去揍人的模样。
段馨这才抬起头来,“大哥,你不要胡闹。”
段云琪正色道:“这怎么会是胡闹,我维护我妹妹,为我妹妹讨回公道有什么不对?”
段瑶也道:“本来就是,柳青山那个人渣心思那么歹毒,打他一顿算是轻的。”
段馨看着一唱一和的两兄妹,眼眶微微泛红,感动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心疼我,才会这样维护我。”
段瑶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段馨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先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怪你,也不该打你,更不该推你害你受了伤,这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段瑶大度地一笑,“二姐,我本来就没有怪过你。这件事你是因为受了柳青山的和墨香的蒙蔽才这样的,不是出自你的本意,你还是我最亲最爱的二姐。”
“瑶儿,谢谢你。”段馨落下感动的泪水,上前来伸手抱住段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段瑶也反手楼主段馨的腰,像小时候一样在她身上蹭了蹭,撒娇道:“二姐,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段馨也低头在她的脸上蹭了蹭。
两个人就这样和好如初了。
一家人再陪着段瑶坐了一会儿,直到段瑶说她累了,想休息了,其他人才不舍地离开。
李氏走的时候,又一再嘱咐丫鬟妙言和妙语好生照顾段瑶,如有段瑶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去碧笙居禀告。妙言和妙语点头称是。
段馨在一旁道:“母亲,这件事交给我。我这就去厨房给瑶儿做些补身子的东西,她流了那么多学,需要好好补一补。晚上我就留在锦瑟居照顾她,哪儿也不去。”
“这样……”不行吧。李氏担忧得很,段馨的身子她知道,别到时候没把段瑶照顾好,反倒把自己累病了。
段馨坚持道:“母亲,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就答应我吧。”
李氏也知道她这是想要补偿段瑶,想来真让她回去锦华居她也不安心,留在锦瑟居照顾段瑶,两姐妹还能说说话,或许就把心结打开了也不一定,便点了点头,“那好吧,但你要量力而行,不要勉强,照顾好瑶儿,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段馨答应道。
如此段馨就留在锦瑟居里照顾段瑶。
这日,段馨去了厨房给段馨熬汤,之前老太太张氏拿来的人参她也处理好放进了汤里。一直守在厨房,直到把鸡汤熬好了,才亲自端到锦瑟居去。
进了院子,听到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段馨就问路过的丫鬟,“是谁在屋里?”
丫鬟道:“是肖世子来了。”
段馨得知是肖承启来了,想他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跟段瑶讲,就没有马上进屋,而是去了旁边的偏厅。
屋子里,肖承启皱着眉头看着段瑶包得像粽子一样的脑袋,心疼得不得了,“疼不疼?我给你带了上等的止疼药和治伤药,还带了一瓶雪肌膏,祛疤很有效,等你伤好了抹上去,保证不会留下一丁点儿疤痕。”
段瑶微微一笑,“我不疼,多谢表哥了。”
“真的不疼?”肖承启不相信,柔声轻哄,“你要是觉得疼,你就说出来,在我面前,不需要装坚强。”
段瑶翻了个白眼,“表哥,你想多了。”
肖承启却忽然拉住她的手,一双眼睛凝视着她,珍而重之地道:“瑶儿,以后让表哥保护你吧。”
段瑶被肖承启握住手,感受到他掌心里的温热,就如同他的人一样,一直这样温润如玉,对她好得不得了。
她其实哪里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他对她的心思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都清楚明了得很,可是也许就是很清楚他的心意,知道他对她的好是什么意思,她反而不想要答应他,也许是她从小到大都只把他当做哥哥一样看待,对他的感情就跟对段云琪的感情是一样的,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一直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让她去接受他的感情,她又不愿意了。
那为何上一世又是愿意的了?
段瑶说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抗拒是为什么,也许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这一世没有发生,而这一世发生的事情,上一世也没有发生吧,比如她跟周成易的那些事儿,上一世就没有发生过,这一世就偏偏发生了。
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她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已经不能像上一世那样去处理她和肖承启之间的感情了,肖承启是真的喜欢她,可她只把他当成哥哥,如果她接受了他的感情,她又无法回应他相应的感情,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十分好的人,他值得更好的女子真心相待,而不是她,她不想辜负了他的情意。
思及此,段瑶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裂开嘴一笑,“表哥,你本来就一直在保护我啊。”
肖承启忙要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表哥,”段瑶打断他的话,她不想他在继续说下去,免得两人都尴尬,转移话题道:“你前些日子让我绣的荷包我已经绣好了,今日你正好来了,那就送给你吧,免得改日我还要再跑一趟晋国公府,我现在额头上受了伤,怕是十天半个月也别想出门了。”
肖承启愣了一下,哪里不知道她是不愿意继续刚才的那个话题,才改口提起荷包的事情,他知道这件事情也急不得,以段瑶的那个性格,他要是逼急了反倒不妙,只能徐徐图之,慢慢来。
肖承启的脸上从新换上笑容,“荷包绣好了?”
“是啊,绣好好几天了。”段瑶笑着道,叫了丫鬟妙语去把她绣好的荷包拿来。
妙语答应一声去拿了,不一会儿就拿了过来,交到段瑶手上。
荷包是有缎面绣的,上面的福字是段瑶写的字,再由妙珠帮忙描的,然后段瑶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花了段瑶不少时间才绣好,期间拆拆绣绣好几次,才总算大功告成。
段瑶绣这个荷包,一是念在肖承启对她的好,二是肖承启上一世也曾跟她要过荷包,但是荷包没绣好,肖承启人就不在了,这一世她不想再让他有遗憾,才答应了下来,用心地给他绣了这个荷包,好偿了他的夙愿。
段瑶把荷包送到肖承启面前,笑眯眯都道:“手艺很一般,不要嫌弃哦!”
肖承启想的是,只要是段瑶送给他的东西,不管那东西有多糟糕,只要出自她的手,他喜欢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有什么所谓的嫌弃。
要知道他把她以前在晋国公府玩耍的时候,写过的字啊,玩耍过的风筝啊,喜欢过的玩偶啊,都一一珍而重之地收起来了,放在他书房里的一个大箱子里装着,其他人都只知道那个箱子不能随便碰触,是他严令禁止的事情,就连晋国公夫人他的母亲问他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他都没有说过,这是他心中的珍贵的秘密。他一直也没有告诉过段瑶,他是想着等到以后的某一天,等到她真的属于他一个人的之后,再找个好机会告诉她,这样才更有意义。
肖承启满脸带笑地从段瑶手上接过荷包,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针脚是有些粗糙,一些细一些密,福字也绣得一般,只是因为底子打得好,是她亲手写好再绣上去的,所以那些蹩脚的针脚也可以忽略不计了,光看字还是挺不错的。
“这个荷包绣得很好,我很喜欢。”肖承启说着就站起身把荷包系在自己身上,又侧过身给段瑶看,“觉得怎么样?好看吧!”
段瑶手托着下巴,自我欣赏地道:“这个荷包,是完全出自于我的手,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我绣上去的,要让我来说好不好,我当然要说好了,不然对不起我自己的辛苦。”
肖承启笑了一声,凑过去,指着自己的脸道:“我问我好不好看?”
段瑶看着蓦然在眼前放大的脸,伸出两只手指戳上他的额头,让他离她的脸远一点儿,佯装一脸嫌弃的样子道:“马马虎虎,一般一般。”
肖承启啧了一声,手里拿着福字荷包抖了抖,“瑶儿一点儿也不可爱?”
段瑶点点头,朝他伸出手去,斜眼看着他,“我那么不可爱,那就把我绣的荷包还给我!”
肖承启嗖地一下把荷包收回去,小心翼翼地护着,一脸防备地盯着段瑶,“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段瑶嗤了一声,“是你自己说不好的,你还好意思拿我的东西说我人不好!”
肖承启“嘿嘿”一笑,坐过去陪着笑脸道:“我这不是逗你玩儿么,别生气了?”
段瑶瞟了他一眼,趁机提要求,“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好。”肖承启拍着胸脯打包票,他以前也是这样哄她的,这都成了他本能的反应了,已经习惯了,改不了了。
段瑶朝他笑着招招手,肖承启从善如流地弯腰凑过去,段瑶道:“我要食味斋的云片糕。”
“没问题。”肖承启一口答应,食味斋的云片糕虽然不好买,要早早的去排队,但这也没什么,他大不了明日早起去排队就是了。
段瑶笑了笑,接着有道:“我要花想阁新出的胭脂水粉。”
“好。”这个也不是大问题,肖承启又一口答应下来。
“醉仙楼的白玉雕。”
“行,没问题。”肖承启心想,白玉雕嘛,不就是豆腐么,醉仙楼的招牌菜,有银子就能买到。
“翡翠阁的红珊瑚。”
“……”
“望江楼的什锦天。”
“……”
“月宝斋的《望天水》……”
“慢着慢着……”肖承启喘了一口气,数着段瑶要的东西,“你说你要云片糕、白玉雕拿来吃,我没意见,你说你要胭脂水粉和红珊瑚,我也没意见,但你拿月宝斋的《望天水》干什么?那是月宝斋的镇宅之宝,瑞王不会同意的。”
月宝斋是瑞王开的古玩字画店,最有名的就数《望天水》,那是不可能卖的东西,有钱有权都买不到。除非瑞王他爹锦熙帝开口还有可能。不过肖承启没那么大的面子让锦熙帝开口!
谁知话音刚落,段瑶噗嗤一声笑出来,歪在床上笑得肚子痛,“哈哈哈哈哈……”
肖承启这才回过味来,他这是被段瑶戏耍了,又自觉好笑,跟着笑起来,“你这丫头,居然耍我!”
段瑶故意抬起下巴,睨视着他,“那又怎样?”
肖承启好看的丹凤眼微眯,露出一道危险的光芒,一边撸袖子,一边上前,冷冷地道:“你这是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