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太子有令,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必将陈侯活捉,关押回都城。”即使残缺了腿脚,那澹台不言仍旧不忘昭明太子的命令。
“孤是大周的王,孤的命令,便不是命令了?”周女王质问道。
“你们且将她们放走,若有过失,孤担着。”
周女王昂着头,即便身受性命威胁,却依旧背脊坚挺,正容亢色,整整截截,不失天家凛凛威仪。
妫翼与百里垣壹使了个眼色,随后飞身上车马,她拿过貅离手中的匕首,掠周女王至地面。
此时的天色已然缓缓见亮,天边隐约有光,跃跃欲试地破云而出。
“安阳向来甚爱出尔反尔,在孤这里,天家的威信,早已不复存在。”
“既然王上是自愿放我等离开,那不会在乎多这一时半刻的。”
“等她们出城后,三个时辰内身后无追兵,前路无埋伏,必会放开王上。”
“若是路上遇到不顺,那孤只好请王上前去陈国圣安走一走了。”
自大周伊始,空前未现如同妫翼这般嚣张的诸侯。
即使再大胆的楚公,也不过是窝里称王称霸,干翻邻里诸国。
这挟天子之事,怕是他连想都不敢想。
宛城的城门大开,百里垣壹御车马飞速而出,车内传出的依旧是月恒哭唧唧的声响。
三个时辰后,一只灰雀过墙头飞回,落在妫翼肩膀。
她撕下灰雀脚上缠着的布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她收回匕首,与周女王施跪拜之礼。
“多谢王上成全,翼此生,绝不再踏安阳半步。”
说罢,她似冯虚御风般地飞身而起,踏着城墙,跃过甬道,向着破晓奔去。
齐国千昌的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一日一夜,好不易在翌日清晨时,雪才见小。
一辆车马停在苍茫的雪地之中,距离车马不远的一处空地上,生着一团篝火,火势熊熊,已是燃了有一会儿了。
温热的篝火旁,站着一个怀抱婴孩的女子。
女子一身赤红秀云斗篷,乌黑浓密的青丝梳成髻,垂在背后。
少倾,车驾上落下一女子,缓缓走来,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刚刚熟睡过去的婴孩儿,准备回车上。
可她才将婴孩儿抱在怀里,那婴孩儿便得了感知,哭闹起来,一双肉手于半空中不安地挥舞着。
“她是怎么做到的?”说话的人,是貅离,那赤衣女子也非旁人,而是从周地逃至齐国千昌的宋国公妘缨。
妘缨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貅离手中接过哭闹不止的月恒,哄在怀中。
说来也神奇,那月恒一粘妘缨的胸怀,便不再哭闹,哼唧两声又睡过去了。
“可瞧月恒并不觉着冷,所幸这还燃着篝火,叫乳娘和百里将军放宽心,冻不着她。”妘缨将斗篷拉紧,遮盖住月恒,不使风雪入怀。
“国君不如随我一同回车里坐着,若那陈侯一直未到,岂不先冻坏了身子?”貅离道。
最先抵达千昌的,是妘缨,虽然逃亡路上遇见诸多意外,可大都逢凶化吉,就连紧追在身后的昭明太子,也未能追上她。
她逃过一劫,便扯下绣有小字的巾帕,系在灰雀脚上,欲传给貅离,报平安。
这是八卦门传递消息常用的套数,灰雀感知特殊,精准寻人的重点,是在貅离的那柄琉璃制的匕首上。
这点,妫翼也知道。
所以,她继续挟制周女王,并非确认月恒与百里垣壹一行人的安妥。
而是妘缨,有没有逃出周地。
若是未逃出,妫翼自然要胁迫周女王,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无碍,就当是赏雪,况且未见她归来,孤心绪难安。”妘缨道。
貅离舒了一口气“也多亏陈侯发觉昭明太子阴谋,提早告知国君,否则我与百里将军,怕是也难逃出安阳城。”
昭明太子在得知妘缨出逃安阳后,便立即率兵紧追其后。
趁着安阳空虚,貅离顺利地挟持周女王,前去宛城与妫翼会合。
妘缨侧过头望着她,道“孤是没能想到,在计划有变时,你能做出这般果敢之举。”
貅离别有深意的笑了笑,便转过头不再言语。
原本的计划,是在妫翼逃出安阳城后,预判昭明太子会紧随其后,那时趁着王宫空虚,妘缨带着貅离与百里垣壹出逃,一行人于齐国千昌城会合。
貅离与百里垣壹跑了一日一夜才抵达齐国,刚踏入千昌城界时,在此遇见了妘缨。
此处是大周前往齐国千昌城的必经之路,却是昭明太子的鞭长莫及,妘缨决意在此等待妫翼,那月恒又一路哭唧唧,好不容易能安睡在妘缨怀中片刻,貅离与百里垣壹也就只能追随妘缨,留在此处等待妫翼会合。
眼瞧晌午,百里垣壹钻入林中打了两只野雉,用雪清洗了一番,串上树枝后,放在火上快烤熟时,远处的马蹄哒哒声,传了过来。
坐在火旁的妘缨闻声,站起身,缓缓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于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之中,一身玄衣的妫翼策马飞奔。
寒风凛冽,将其衣角吹起,荡漾随风,如同水墨画之中,最遒劲飘逸的那一笔传神。
她勒马而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妘缨身前,喜悦地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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