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过是想念老朋友罢了,所以才迫不及待邀请宋公来此共聚,我身子不善饮酒,便以这杯热茶代过。”他举起杯盏,向妘缨而饮。
妘缨依旧未有所动,待昭明太子饮尽盏中茶后,她不禁叹道“若是当真将孤当做朋友,便不会再叫他人来此。”
楚公停住往嘴边送去的酒,阴笑道“宋公可是在说孤不该来?”
妘缨不屑,道“楚公何必给自己找不如意,这殿中他人,又岂止你一个。”
鸿吉听得妘缨话语,悄然抬头地望向四周。
他见昭明太子已面露不悦,楚公更是愤愤而然。
鸿吉转了转眼仁儿,缓缓起身,躬身上前,道“殿下定然是心念着宋公,才会劳心地设宴款待,除却楚公,臣等旁人也不过是作陪,更何况今日臣与罗卿二人来此,是有赠礼代太子送予宋公。”
鸿吉年过而立,出身寒门,师从紾尚阁,自莘娇阳离开安阳后,成为大周典客。他是昭明太子的人,在打探各位诸侯喜爱之时,他收到了昭明太子的一幅画。
画中男子身着艳红衣裳,七分妖娆,三分孤傲。
鸿吉找了许久,才找到与画中人有三分相似的男子。男子身为楼中小倌儿,虽不如画中的孤傲,举手投足尽是妖娆。
夜宴开始前,昭明太子单独见鸿吉,点拨他那画中之人,是宋公所爱。
鸿吉心领神会,便于此时,将男子请了上来。
随着男子的登场,原先坐在妘缨右侧的少年忽然起身,退出殿中。
妫翼已经猜到这少年的身份,私心以为是朱门前的韩尤妙闹得太欢,少年不得已才贸然离开前去劝阻。
她眼见他出了门,却见他留守于殿外不远,未曾离去。
不过多时,他唤来侍奉茶酒的宫婢们。
他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罐,在环顾一众宫婢后,将瓷瓶中的物体倾倒于其中酒盏之一。
妫翼虽然不清楚那瓷瓶里装的是什么,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见少年低头在捧着掺东西酒的宫婢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扬长返回殿中去。
而殿中的红衣男子缓缓向众人施礼过后,晃着身姿径直向妘缨走去。
妫翼眯起眼,再度望去殿中,见红衣男子的眉眼确实有些像姬雪。
只不过姬雪天生的风韵,如峭壁桃花,虽然艳美,却傲骨铮铮,不可欺攀。
反观这男子故作卖弄,后天的声色犬马涤荡着他的奴颜媚骨,令他更加放荡无度,像是个倚门卖笑的小倌儿,又哪里能比得上姬雪的丁点儿。
他欲坐在妘缨的身旁,哪知被一直守在旁边的貅离察觉,早先一步挡在男子面前。
貅离威而有礼,道“国君甚是厌恶生人靠近,若还想活命,便去一旁候着。”
男子历经风月场所,早已见怪不怪,他攀附在貅离腿上,柔声道“小臣何必无故发怒,奴是太子赠予宋公的礼物,自然要物尽其用才是。”
貅离想要抬腿踢开男子,可当他说自己是太子赠予的礼物时,便忍住心中怒火,没有贸然行事。
她不愿男子触碰到妘缨,便忍内心恶意挡在二人中间。
妫翼明显瞧见那男子趁机揩油,摸了几次貅离纤长的双腿。
殿中无人开口,似是都在如看热闹一般,望着二人的撕扯。
须臾,妘缨拉开挡在身前的貅离,她伸出手,捏着男子的下颚,将他拖来身前,一双如寒冰的双眸仔细地打量着他。
许是他下颚剧烈的疼痛,令他浑身起了冷颤,他从方才嬉皮笑脸登时变得噤若寒蝉。
妘缨的凝视似万山压顶,气吞山河,令男子不堪重负地堆随成一团。待妘缨端详完男子的容貌后,轻轻一推,男子就双鬓浸汗地瘫软在地。
“殿下送予孤这玩意儿,是叫孤睹物思人,还是在告诉孤,殿下也已然为自己寻到了个替代,且用着还赖,叫孤也尝试一番?”妘缨不屑地讥讽道。
昭明太子面不改色,笑如春风,道“如宋公所说,不就是个玩意儿,宋公若不喜,那便处置了,何必辜负我这一番好意?”
昭明太子即便是故意恶心妘缨,也叫妘缨难以处置这男子,可若拒绝,又是当着众人的面给昭明太子难堪,极其容易招是非口舌。
妘缨沉默下来,不说拒绝,也不言恩典。
那男子爬起身,见殿中无人敢说话,便匍匐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退至貅离身后去了。
楚公提着酒盏,缓缓走来妘缨身前,他饮下一口酒,颇为张狂地笑道“宋公可还念着东楚的过往,是否对孤还念念不忘,所以才如此为孤守身,不喜旁人触碰?”
众人皆看得出楚公对妘缨大言不惭的调戏,却无人遏制楚公的失礼。
楚公见妘缨神色不安,却故作镇静,更是肆无忌惮,他倏然伸出手,欲扯妘缨肩膀。
貅离以身做挡,却被楚公回击一掌,仰坐在地上。
当他再度嬉笑着向妘缨而去时,妫翼破窗而入,举着匕首径直朝楚公刺去。
楚公虽然有功夫傍身,可事出突然,却还是被妫翼刺伤了脸颊。
他仰身向后躲,手握盏中酒撒了一地。
“陈侯大胆,天子门前行刺,可知后果?”楚公站稳脚后,气急败坏地喝道。
妫翼将匕首收回腰间,桀骜地笑道“楚公应该清楚,上次孤从天而降刺伤的人,可被砍掉了半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