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迅速地察觉人性之中,善恶的平衡点,尽量劝人向善的同时,中和着善恶曲直,是非黑白。
这对于一个常年游走于杀伐的人来说,浪费力气劝人向善,来之不易。
翌日一早,冬生醒来后,发现自己的糠饼不见了,同玄发了好一阵的埋怨。玄陪着笑脸,道“大不了路上野猎,打兔子给你吃喽。”
老妪和孙儿见此有些不自在,双双上前与冬生赔罪。
冬生见二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心中也有着说不出难受,故而道“老人家莫内疚,我与他太过相熟,这才喜欢相互打趣,同他拿不拿我的口粮没关系。”
福祥公主解下身上的水囊,递给老妪,道“往后的路,你们要小心,我这已然没了干粮,水囊你们拿去,路上且饮着,撑到了点墨,一切都会好的。”
老妪泣不成声,接过福祥公主的水囊,再三与他们道谢后,步履蹒跚地出发了。
玄俯身埋了柴火,待众人收拾行囊过后,再度启程。
一行人所剩干粮不多,平分过后,也勉强能饱腹,加之行路匆匆,很快腹中再度饥饿。在冬生疯狂向嘴中灌水的暗示下,玄极不情愿地令队伍稍作休整,只身前去林中寻野兔。
他的长刀早前被福祥公主劈断了,现下无武器傍身。福祥公主忧心他一人出入深林危险,这便小心地跟在他身后,一同前去。
林中散落着几处溪流,水旁,石下生着大量的款冬。福祥公主留意到,有些生着款冬的地方,似是被人挖掘过。
她遂而变得警觉起来,眼观六路不常,耳听八方声响。
于鸟鸣溪流的不远处,兵刃相交的声响传了过来。
她飞身而上,游走于枝桠间,所见密林深处,玄正与五人兵吏交手。
她倚在树上看热闹,环视四周发现,见不远的地上躺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女人啜泣着将雪白的身子蜷缩,身下一片猩红,她身旁的竹篮中散落大片款冬花。
玄手上并无兵器,在躲着他们乱刃的同时,也给予他们重锤。相较昨夜那兵吏的侥幸,今日这些个凶神恶煞的,就没那么好运了。
玄的重锤出击,令他们死状虽是各异,却都同等凄惨。
解决了这些人后,玄不沾半丝血迹,他解开衣带,脱下长衫,将那哭泣着的女人包裹严实。
他细心地将散落的款冬花装回竹篮之中,轻轻地放在她的身旁。
热闹看够了的福祥公主,落下树来,在向玄走去时,那掩着面的女人忽而抬起了头,直勾勾地望着福祥公主。
她踉跄地站起身,口里唤着公主,向福祥公主奔去。
玄的脸上登时有些失落,嘴里细细地嘟囔着“明明是我将你从险境中救出,偏不见你给予我个拥抱。”
福祥公主伸手接住那摇摇欲坠的姑娘,可脑子里却如何都想不出何时见过她。
姑娘说自己叫阿芜,曾与芊芊一同在宫中侍候,只不过那时,芊芊为近身侍候公主的内侍大司,而她是在伙房安排公主膳食的小司。
由于往来福祥公主面前的膳食皆有芊芊传达,福祥公主见阿芜的次数自然屈指可数,不记得也算如常。
后来,福祥公主离宫后,带走了芊芊,阿芜便一直留在长信宫。直至潼安大战之后,阿芜被调任为总膳房的小司。
“你是如何身处此地,又是为何被他们欺负。”福祥公主持有怀疑,毕竟在这样人迹罕至的林中,恰巧出现个识得她,且被官吏围攻,等待拯救的姑娘,确实有些太过刻意。
阿芜摇摇晃晃地穿好衣裳,她转身同玄施小礼道谢,将眼中泪水擦干后,挽起竹筐向林中更深处走去。
福祥公主与玄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眼瞧着阿芜的身影渐行渐远,不约而同地追了上去。
行至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愈渐地势崎岖,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木,阻挡前路,脚下无路时,便只能踩着怪石往上。
不刻,阿芜停在一块山石上,面对着幽林唱起了歌。
“沧浪之水清,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可以濯我足,沧浪之水暖,可以净我身,沧浪之水冷,取其灌良田,为君守沧浪,渺茫不见君,思君如当时,待君归沧浪。”
于几棵古树的后面,冒出几个小脑袋瓜,他们望见是阿芜,便都跑了出来,扑入阿芜的怀中。
玄踮着脚,指着奔跑过来的稚子,数道“二,四,六,十,十二。”
“这么多个娃娃,都是她的?”玄叹为观止地在福祥公主耳边诧异道。
福祥公主未有理会他,只是面色沉重地飞身上前去。
她细细地观察着这些稚子们,皆是瘦小贫弱,衣衫褴褛。他们有些害怕地看着福祥公主,面颊深陷,唯有眸子还算晶亮。
“霸下筑陵工事开启后,我便被派来此处为征丁烧饭,奈何口粮根本不够吃,饿死累死的征丁不在少数,这些娃娃也皆是从祭城被捉来作为人殉,关押在霸下县伊汪堃府狱中。”
“那汪堃是个孽障,山珍海味满足不了他,便撺掇着国君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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