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将你身上的臭口水洗净,再出来。”怕他出汤泉后会受冻,福祥公主言语之余,四下寻柴,起了火堆。
夜已漆黑不见星月,那尚付鸟一首逐渐沉睡,其余二首在听到福祥公主说它们口水臭时,不满地叫了两声,便退居一旁,玩起土包之中的白骨。
柴堆起火渐旺,福祥公主便脱下长靴,将双腿浸入泉中。
久违的温暖令她会心一笑,更令暗中观察她的玄,心有所动。
“你是如何成为持刀吏,又是如何冒险守护点墨镇的?”福祥公主开口道。
“我父亲早亡,母亲身体不好,是在二叔的关照下长大的,圣安大乱前,二叔令我与母亲移居荷城,新君继位后,二叔受牵连躲入终首山后,便与我断了联系。”
“后来,祭城法令施行,我投入妫檀门下,前来点墨镇,名义上虽是抓捕民众,可私下却暗渡妫水,将他们送去宋国。”
“许是一直未能上缴人丁,被长官持刀令发觉,便要缉拿我充丁送去霸下,我四处逃窜,走投无路才入了终首山,在被持刀令带兵围困,束手无策时,这老鸟出现了,众人落荒而逃之余,它将我一口吞入腹中,带我醒来后,已是身在神殿,还见到许久未见的二叔。”
所以,玄的二叔,应当是守在神殿中,等着福祥公主回来的宏叔。
当年,他携百里肆从楚国巴陵山逃回陈国终首山后,曾几度劝说百里肆往齐国避难,均遭百里肆婉拒。
福祥公主知道百里肆为何会坚守于此,亦知先前在东楚丞相府上,白尧失控时,曾告知过她,百里肆于图江被妫燎所擒。
所以,宏叔之所以会守在终首山,亦是为了百里肆。
他在替他守着约定,等着福祥公主归来。
“所以,神殿那些妇孺,有一部分是被宏叔救得,有一部分,是你有意将其赶入?”福祥公主足尖撩着玉色泉水。
玄点了点头“没过多久,妫檀就成了下一任的持刀令,来到了点墨镇,所以我们藏人也就更大胆起来。”
妫檀身为贵族宗亲,却舍得丢弃身份,屈尊成为一城的小吏,倒也如当时百里肆所说,他足够刚正不阿,孝廉谦恭。
“所以,你们下一步打算如何?”福祥公主问。
“本是想趁着李老前去霸下之余,点墨镇四面松懈,将神殿中妇孺送去蔡郡。”玄自另一边爬上了岸。
山风一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抱着肩膀绕过福祥公主,向火堆靠近取暖时,福祥公主解下外裳,扔给他,叫他穿好。
他穿戴完毕,嗅着衣裳的余香,心猿意马地与之道谢。
“你知道霸下修建的陵墓,具体位于何处吗?”福祥公主转过身,将沾湿的双脚靠近火光烘干。
“知··知道,如今工事已然完结,陈候与李老怕是已然着手祭祀之礼了。”
他时不时地瞟着福祥公主娇嫩的玉足,麦色的脸庞被火光映得通红,蔓下耳根。
“待会儿衣裳烘干了,便早些下山回家去,明儿早辰时一刻,我在惊老翁的饼档等着你。”福祥公主穿好罗袜与长靴,起身离去。
玄又坐了半刻,待脸上的滚烫逐渐消去,才站起身,一溜烟地往山下跑去了。
福祥公主回到藏经阁时,宏叔和秦上元也都在,似是在故意等着她一般。
秦上元见她安然无恙地归来,倒是释负重地长叹一身。
“怎么样秦医官,这回是相信我说的话了?那大鸟是她的伙伴,即便是吃了我这病秧子,也断然不会吃了她。”妫娄倚着凭几与秦上元言道。
他面前的几案上摆满了卷宗,这些卷宗乃是在他逃亡安阳前,散尽家财万贯,买通各个郡县的文书吏,将新君继位后,各郡县变动,以及新君所作所立全部记录其中的文书。
所以,他现下在一穷二白,既是回到了陈国,也没有个容身之所,就只能呆在这山中的藏经阁。
秦上元赞许地点了点头,夺下他手里的卷宗,将汤药递给他道“既然公主平安了,你快将药喝了,早些休息。”
妫娄神色抗拒,可见福祥公主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时,就心虚了起来。
他长叹一声,接过汤碗,将汤药分三次饮下。苦涩令他眉宇紧缩,久久未平。待他嫌弃地将空碗扔去一旁,又拿起几案上的卷宗翻看起来。
“都说了,早些歇息,怎就这么不听话?”秦上元又将他手中的书简夺下。
妫娄侧脸而过,环视于屋内一周,戏谑地道“怎么,将我赶去休息后,是你们要单独谈些什么吗?”
秦上元看了一眼宏叔,宏叔又瞥了一眼福祥公主。
星谷关兵符现世,妫娄并不知。
秦上元决意要瞒着他,是怕在他得知后,会请命奔波于星谷关,引兵来至圣安协助福祥公主夺政。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显然并不适合行军打仗。
所以,今日福祥公主被秦上元带去百里肆的坟前,妫娄亦是不知情的。
“星谷关的兵符寻到了。”福祥公主从怀中摸出玉盘,递给妫娄。
妫娄大喜过望,结果玉盘后,于烛火下细细观看。
秦上元有些泄气,不明所以地望着福祥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