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宋国内乱发生,她身负剧毒自临酉逃出,被洛蝉夫人围追堵截,险些丧命,幸得被净慧老巫救回重华寺安养。”
“那净慧老巫根本也不是什么奉神巫女,不过是月华夫人安排在陈国,帮助凤娰的夜家分支,十二支隐形军中的亥医,善解百毒,通晓岐黄之术。”
怪不得早前骨碌宁愿深陷囹圄,也要杀掉躲在东楚,背叛了她的那位叛徒。夜家这么机密的事情都被楚王知道了,若不杀,怕是将来会被抖落出来的更多。
“孤当时告知过净慧老巫,如若想要龙心草救命,便要妘缨入东楚为孤嫔妃,否则免谈。”
我清楚骨碌的性子,就算是把自己熬死,她也不会答应楚王这个无礼的要求。
“我只想让她来求一次孤,哪怕一次也好,于我服个软,便是这般难的事吗?”楚王无奈地笑了起来,他这一句话,仿佛并不是以楚王的身份说出来的,而是那个年少轻狂的毛头小子,不甘于被忘却的一声叹息。
“你这并非是在让她服软,你这是要将她彻底奴役。”这一回倒是换成我不屑与他为同了。
“她可不同于你后宫之中那些莺莺燕燕,就如同方才所说的,云雀只藏于花间,而鹰却要翱翔于长空之中。”他若是真得懂骨碌,就不会以此胁迫她。
这不是喜欢,只是好胜的执念。
“这般说,你便是不想成为遨游于天际的苍鹰了?”楚王再次收起了温情脉脉,继续冷着脸嘲讽起我来。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我能怎么办,我又打不过他,只能装作满不在乎他的冷嘲热讽。
他白了我一眼,起身又回到高榻上去看奏疏了。
我见他不再理我,便寻了一处软垫铺着的坐塌,准备小憩一下。
“你曾卖身与我做香奴,可还记得吧?”他见不得我舒坦,便又将往事提及。
“记着。”我寄人篱下,自此不会再有安生。
“香炉里的香熄了,处理一下香屑,再为孤燃上一盏安息香。”他冰冷地说道。
我闻此站起身,走到云纹木案旁,攀上木案旁的木阁,寻着味道找到了,装有对应的香料木匣,仔细地调和后,将安息香燃上,再次准备靠着凭几小憩。
这时又听楚王道“木阁上有一红衫木的匣子,里面有各宫妃嫔赠予孤的香料,你将这些香料逐一归类,放入木阁上对应的香匣中。”
我恭敬地回了一声“诺”,随后憋着嘴,愤然起身,找到他所说的红衫木匣,将其从木阁上拿了下来。
这木匣之中放着颜色各异的香包,估摸着能有数十个,看来他倒是艳福不浅,后宫之中豢养着这么多的美人。
我拿起香包,逐一地根据它们的味道区分着。
没多久,便分好了一大半,我揉了揉鼻子,以缓解嗅觉的疲惫,这时低头见匣子中有一墨色锦缎绣着丹朱芙蓉花的香包十分精巧。
我将它拿在手中细细抚摸,深觉这绣样看起来有些眼熟。
将香包放于鼻下细嗅,可却没闻出任何的香味来。
我以为是闻了太多香料,导致嗅觉失灵了,连忙低头又闻了几次。
可依旧没能从这香包之中闻出任何味道,反而逐渐使自己越加晕眩。我用力地晃了晃头,迫使自己回归清醒。
可越是摇晃脑袋,越是晕眩,眼前一黑,便不知人事了。
醒来时,已然是掌了灯。
我卧于楚王的高榻上,起身时见他倚着凭几在云纹木案旁,继续看着奏疏。
坐起身,低头着履时,见衣水青色的襟上有少许血痕,我以为是自己受了伤,便连忙检查着自己身上有没有伤口。
“醒了便过来孤身边。”楚王没有丝毫同情之意。
我理了理衣裳,穿戴好步履,行至于他身侧,乖巧地跪坐在一旁。
“可闻出来那香包里装着什么?”他并没有抬眼看我,而是依旧看着手中的奏疏。
我垂下头“闻不出。”
他放下奏疏,侧过头以凌厉的双眸瞪着我“还有你闻不出的?”
我将头埋得更低,回道“是,就是有我闻不出的。”
“见到故人之物,可是心中有了感触?”他继续问道。
我装作不明所以道“不知楚王这是何意?”
“你是当真不知孤的意思,还是装作不明了?”他抬起我的下颚,逼迫着我直视他的眼眸。
他比白素更无情,比白尧更精明,他知道所有的事,也将一切握于鼓掌之中,他热衷于玩猫鼠游戏,尽情尽兴才肯罢休,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吞食入腹。
但瞧平时可以一本正经胡扯谎话的我,也不敢在他面前撒半句谎。
我正准备翻着白眼装晕,却被他一把提了起来。
我吓得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臂,而后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见我站得稳了,楚王随即甩开了我的手。
我被闪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我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暗自安抚着自己那颗被惊吓过度的心。
“怎么,莫不是要孤来请你?”殿门已经被门前侍候的寺人打了开,他负手立于门内,双眸凌厉地看着我。
我疾步走到他身后,府着身装作恭谦又卑微地模样。
他满意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我以为如他这般贤身贵体之人,应当是前呼后应,没想到跟在他身旁侍奉的,除了我这一个白搭的,便只有两个掌灯的宮婢,以及一个近身侍候的侍监。
楚宫宫墙的颜色颇为灰暗,由此宫道上的石座灯台大都比肩而起的,三两步便是一盏,随着夜深宫静时,还会熄灭几盏,做以节省。
穿过一处满园夏花,行过一座辉煌宫殿,我走的脚踝有些疼了,却仍旧没有达到楚王想去的地方。
我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多嘴问,只能内心祈求着神明能让他走的慢些。
在绕过一处满是花树的幽静处,楚王终于在一处花门前停下了前行。
若不细看,还当真瞧不出这里有一扇宫门。
宫门紧紧地关着,门上爬满翠色浓郁的朝颜藤,而四周的墙边皆是种满了颜色各异的芙蓉花。东楚并没有尔雅那般温暖,虽然看上去枝叶繁茂,可生的却比尔雅城里的花树矮小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