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坐下的那匹金黄色的骏马为银鬃沙,原是宋国天幕雪山山麓林地之中的野马,日行千里,又识得方向,可却野性难训。传说曾有宋人为了驯服此马而丧命,被这银鬃沙拖着跑了三日,活活地拖死了。
也闻有人驯服了此马,待其温顺谦恭之后,高价卖给了权贵之人。可银鬃沙本就是有灵性之物,与驯服它的人矢忠不二,不认他人为主,或旧主亲手将它杀死,或新主将它囚禁,致使其绝食而亡,安能罢休。
更难能可贵的是,如若银鬃沙的其主与世长辞,它也会同人一样,哀悼悲鸣,而后殉主而死。
能得这样一匹良驹为坐骑之人,定不能是普通平常之人。
少公子拉着宋尔莞向一旁挪动,尽可能与那些黑衣人拉开距离。
为首的络腮胡子见来者不善,催促着身边的部下快撤。骑马的男子看出了络腮胡子的意图,案刀瞋目,大吼一声,四周涌出百十卫兵,卫兵手持长枪,训练有素。
“我王有令,江湖之中各门中人,未得我王之允,擅自闯入,乱杀无辜者,必诛。”那男子一跃而下与络腮胡子交起了手。
这两伙人似乎来的特别巧合,凡是都赶在了少公子最危急的时刻赶到。看得出来,那群黑衣人的目标是刺杀少公子,可这些穿着甲胄的士兵呢?
是楚地,自然就是楚国之军,那位骑着银鬃沙的将领,究竟是敌还是友。
“殿下此时不离开,难道还要继续看热闹吗?”身后传来宋尔莞虚弱的声音,少公子回头去,却见她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浸满了半个衣袂。
少公子抬起手将宋尔莞的孔最穴锁住用以止血,而后将她抱了起来往远处奔去。
一直在远处盘旋的駮见状,俯身冲下,朝着少公子飞去。它低行而过,少公子抬脚向上,却觉腰间一松。他警觉似乎是掉落了什么东西,安置好宋尔莞之后,才见腰上那盛放天婴的琉璃盏不见了。
少公子惊慌地四处张望,却见在駮低飞的不远处,有一小童的身影,她背对着少公子这一行人,跑的飞快,手上抓着的,正是少公子系在腰上的琉璃盏。
方才那么一瞬间,便被人偷去了天婴,少公子深觉这小童年龄尚小,似乎没这个能力。
“你身上的伤不可耽搁,先让駮带你去陈国的百里上卿府,寻到了信北君,他会找人为你疗伤。”少公子抽出腰上的含光剑,踩着駮的后背,使它继续低空前行。
“殿下呢,殿下不与我一同吗?”宋尔莞额间渗出了虚汗,她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地道。
“天婴方才被人夺了,我要先去追回,你莫要担忧我,待駮将你送到之后,再让它返回来接我便可。”少公子说完之后,飞身而下,含光剑直刺那正奔跑着的小童左肩。
小童吃痛地扑倒在地上,可手上依旧死死地握着琉璃盏。
駮腾空而上,渐渐飞远了。
少公子信步上前,执剑抵在那小童的额间道“你这偷儿,把东西还给我。”
“我不是。”小童抬起头,涕泪交织之时眼眸中还带着倔强。
“不问自取视为偷,你这小童子拿了我的琉璃盏,还想耍赖,还不速速还来?”见他嘴硬,少公子的剑再向前一分。
那小童的额间瞬而出现一道血印,可她仍旧死死地抱着琉璃盏不松手。
少公子见她不过**岁的模样,浑身泥泞,脸上也挂着污痕,想必出身于穷苦人家,吃不饱穿不暖,见到少公子身上值钱的东西,便起了歪念。
少公子出于怜悯之心,收起了剑,上前想要将她拉起来。
谁知,她趁此从手里放出一只细长的虫子,少公子来不及躲闪,那虫子便落在他身上,迅速穿过衣袂钻入他的身体之中。
少公子连忙撩开衣袂,抽出身上的匕首,由上到下在右臂内侧划开了一道小口,他将身旁枯萎了的曼珠沙华连根拔起,取根须以火烧之,待温热之时敷在伤口之处,不过一会儿,那细小的虫子便从少公子的伤口处爬出,少公子见状立即用匕首斩断虫子,以火焚之。
少公子将伤口用棉布包好,抬头发现小童抱着琉璃盏早已经跑的没影了。少公子抬脚才要追去,耳后却传来了尖锐的破风声。他匍匐于地以手做支撑,而后翻身拔剑,以含光抵挡着斩风而来的刀刃。
侧身挽狂澜,回剑扫千军。
少公子将长刀压于剑下,转守为攻之时才认出与他打斗的人,正是骑着银鬃沙的男子。
“将军不去抓那些暗影卫,反倒来这为难我,此为何意?”少公子以真气注入剑身,面色平淡,丝毫不费气力。
“你与那蛊女究竟从洞庭之下拿出了什么东西,使这云梦泽常开不败的曼珠沙华,瞬间没了颜色?”将军的气力仿佛不够用,他费力地抵抗着少公子的含光剑,以至于面色狰狞。
“将军莫管我拿出了什么,现在那东西被小蛊女给偷走了,不在我身上了,所以将军莫要在这与我置气,还是快些寻到那名来路不明的蛊女才是。”少公子未想到那总角小童是个蛊女,因此她能隔着那样远,驱使蛊虫轻易地偷走少公子腰间的琉璃盏。也因此,使少公子轻敌,中了蛊毒。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惹上了暗影卫,又为何会出现在云梦泽,我见你还会解蛊之术,你来楚地到底有何目的?”男子收回了长刀,警觉地看着少公子。
少公子转身落于远处,负剑而立细细地观察着他。面前这位男子,虽身披甲胄,可真气与内力却极为平常,甚至远远落后与少公子。若说他身为尚武楚地的将军,少公子千万个不相信,可若不是将军,他一身银甲,却不见纡青拖紫,少公子也猜不出他到底是谁。
少公子抬手摸了摸鼻子,悠哉地笑道“我来楚地的目的,将军不需要知道,为何惹上了暗影卫,将军也不需要知道,将军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帮将军找到方才那来路不明的小蛊女就行了。”
“为了活命,你连她的栖身之所都供出来了,还说不是与那低贱的蛊女沆瀣一气。”他这般外强中干的狐假虎威,倒是让少公子十分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