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安侯二十五年冬,宗亲妫昶于圣安景寿宫内鸩杀国君窃国,后被及时赶来的潼水宗亲妫燎所斩杀。信北君百里肆携带星谷关兵符通敌,并叛逃于潼安,陈国大公主福祥公主下落不明。
由于楚国盘踞在潼安城外虎视眈眈,且国不可一日无主,在圣安几家士族和贵家的商讨后由潼水妫燎即刻继任国君之位。
妫燎继位为陈候,纪年为宁和,称陈宁侯。
我是三日后醒来时,从莘娇阳的嘴里知道的这一切,她得知百里肆在陈国的处境艰辛,于是奋不顾身地跑来潼安陪伴。
楚王那一剑并没有刺穿我的心脏,只是那么一些偏差,便让我得以存活。
那日百里肆见我倒在地上后,亲自御马出城将我救了回来。
也多亏了仲忧阿弟,在逃出楚国大营那农户少女的带领下寻到了楚国存放粮草的营帐,一把火引燃,才迫使楚王退军而去。
潼安城的守军已经不到一万,且妫燎继位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好生安葬父亲,而是将潼安的应援军队以及粮草切断,使潼安彻底沦为一座孤城。
我到这时也才想明白,圣安内最大的叛徒原来是妫燎。
他不但利用我挣脱开了卫姬夫人的钳制,更步步谋算地将余陵,潼安,以及我送给楚国,换得名正言顺地登顶君侯之位,致使宗亲内外,陈国上下无一不从,后世史书无法诟病。
他害死了昶伯,使百里肆受到不白之冤,更让我身处于万劫不复。
而百里肆告诉我,那日他与小白已经抵达了陈国涂善,再向前几十里便是星谷关。
可变数却在此时出现了,一个黑衣掩面人突然出现,并且单枪匹马地来抢兵符。
此人武功极高,百里肆见打不过,便将兵符交给小白,催小白先行至星谷关,调兵而出,再来救他。
小白拿到兵符走后,御马而走。
于是,那人的招式开始渐弱,只在拖延着百里肆,防止他逃走。
百里肆暗觉事情蹊跷,在招式上使诈后逃离,紧跟着小白的脚步前往星谷关。
可是到了星谷关后,却听闻星谷关的十万大军全被调走了。
百里肆还以为小白将军队调去了潼安,便一路不眠不休地赶来了潼安。
可当他到了潼安,不但成了盗窃兵符,通敌叛国的逆贼,也没有见到小白和星谷关的十万军队。
我想着人如果运气背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住牙缝。
楚军撤军后没多久,又卷土重来了。
只不过这次,他们并没有动一兵一卒,而是从城外放了一些纸鸢飘进了城内,那纸鸢上写着的正是我涂山族的身份,和星命灭国的传言。
“祸身涂山,否福否祥,无仪无礼,何以为君?命煞国乱,胡不遄死。”
自那以后,每日便会出现暴民来砸我的窗子,石子,木屑,但凡一切能用得上的东西,他们都会准确无误地丢进北郭将军的府内,其准确的程度堪比楚国的攻城器。
如若不是北郭将军带着他的兵死守着,我怕是早被这些人大卸八块了。
军粮开始短缺的时候,正是陈国入冬以来的第三场雪,那时的我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一边拿着芊芊留给我的梭形木棍,一边翻看着仲忧早前带来的投设铜网的榫卯机关图纸。
莘娇阳不知从哪里抓来了一条鱼,炖了汤送来给我吃。
再过几日便是逐除了,我忽然有些想念圣安起来,想着重华寺与净慧师父逐除时讨要银钱红包,想着与骨碌吃着冻在雪地里的红果,想着与父亲娘亲的团圆。
我有些想念小白,却又不敢想小白。
我怕他同妫燎一样,接近我是为了利用我,就连背叛我都做的得心应手,毫无怜悯之心。
我和他,好在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可他却带着我最后的希望,跑了。
“阿阳,你为百里肆不顾安危,身陷险境,若是他有一天背叛你,你该怎么办?”我见她拿着剩下的鱼汤要去寻百里肆,便开口问道。
莘娇阳温柔地笑了笑道“大概我会伤心一阵子。”
“然后呢?”我歪着头好奇道。
“然后,然后会继续爱他吧。”
我心里堵得慌,连鱼汤都不想喝,待莘娇阳离开后,便走到院子里去看雪。
冬日里的潼安,还真是银装素裹,琼枝玉树的好风光。
少时,墙外面飞进来两三个石头,随即听到一阵咒骂的声音,大抵都是在说,我是个祸国的妖妇,应该早些去死,这样陈国才能昌盛,楚国才不会打过来之类的话。
我掏了掏耳朵,觉得潼安这些国人的知识水平有待提高,否则翻来覆去骂的都是那几句话,我听都听腻了。
看来,倒不如将留给妫燎的那封信改成建议他办公学要好一些。
“你们有这个力气,不如出城去投入敌营,杀几个楚国的铁甲兵,在这呈什么英雄。”
“你们现如今能走能喊,还不是因为公主护着你们,若不是那日公主在成为布阵,潼安早就破了,哪里还轮得到你们在这叫嚣。”
“就应该把你们都送去娼奴营。”
我听到墙外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大声嚷嚷,倒像是在维护我。
院子里终于不再落石头了,我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在此时雪中送炭,便一跃爬上了墙头。
我见墙外角落处蹲着一个身穿茸毛冬衣的少女,她手持一根木棍,脸颊被冻得通红,不停地朝着手心哈着热气取暖。
我瞧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娼奴营那唯一逃走的少女。
我喊了她一声,她抬头见到是我,便欢脱地跑了过来。
我让她在墙下稍等了一会儿,便落下墙内去,令府内的人出去接她,将她带进屋里来。
“你与那些人反驳,可不怕他们揍你?”我煮了一壶热茶倒给了她。
“我可是和阿爹一起揍过野猪的,自然不怕他们。”她吹散了热气,饮了一口道。
“你的阿爹……”
“我的阿爹早就带着我的阿娘躲到深林里去了,我是出来打猎时,不小心被楚人给逮到了。”她放下手上的茶碗道。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她的家不像我家一般支离破碎。
“公主不必埋怨自己,如若想要活下去,必须要学会自救,这世上哪里有平白无故的天降神兵,就连耕耘,采桑都要自己动手,更何况活命。”许是她见我神色不好,出言安慰了起来。
她常年与野兽为伍,性格直言不讳,却比人更通人性。
“谢谢你维护我。”我欣慰笑了笑。
“公主可是救了我一命,不必说谢。”她笑道。
我玩着手上的梭形木棍,忽然想到一计破釜沉舟的办法。
“小姑娘,我听闻你带着妫娄找去了楚军大营,烧了楚军的粮草,你这般勇敢,可否能帮我一个忙?”我杵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