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棋艺甚佳,许多我看着明明是死路的棋局,却被她一子落后,尤有余生。
我歪着头,有些好奇,便与她聊起了她的东楚旧事。
翌日一早,才用过早饭,宏叔便神情紧张地入房来报,说前去探路的护卫在靠近什方镇处瞧见有黑衣人在峡岸旁设埋。
听闻此消息,我内心担惊又欣喜。
欣喜的是楚人的围堵来的如此之快,便有可能是认定了兵符在我的手上,这样小白和百里肆便能安然无恙。
担惊的是,若是楚人认定了兵符在我手上,怕是埋伏不只是什方一波。
我回过身,连忙令芊芊将我的戎装银甲拿来,如今我要做的便是为百里肆拖延更多的时间。
芊芊并没有为我命令所动,她笑着看着我,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隽永深刻。
而后,我脖颈间忽然一痛,便没了知觉。
“再见了,我的公主。”我耳边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渐暗,宏叔正跪坐于我身旁,我坐起身发现仍旧在船上,环顾四周却不见了芊芊的踪影。
“她背着木匣代替公主下了船,引开了那些藏于峡岸边的埋伏。”宏叔将怀中的裹着锦布的玉盘递给我道。
我双手颤抖地接过宏叔手中的玉盘,胸口沉闷,仿若有巨石压着喘不过气。
“我们可否过了什方镇?”我即刻调整情绪,开口问宏叔。
“刚刚行过,并且先前看到埋伏于此处的黑衣人都不见了踪影。”宏叔道。
我喉咙泛酸,忽地觉着一阵恶心。
宏叔见状连忙问道“公主若是不适,便叫随行医官来瞧一瞧。”
我连忙摆摆手道“不必,许是整日困于船,有些积食了,过了什方便是楴川,此处峡岸多林,善于藏身,还劳烦宏叔多加留意。”
宏叔俯身朝我一拜,便转身出去了。
我颓废地坐在塌边,看着芊芊曾布过的棋局,终于忍不住地细声哭了起来。
她同我一样,都想挣脱开命运的桎梏,可最终却不得不再回到原点成为囚徒。
这一夜,我靠在凭几上几乎没怎么入睡,待破晓时分,宏叔突然传入房间之中,拉着朝外跑去。
官船的两旁停着两艘小船,宏叔带着上了小船后,继续在水上的浓雾之中穿行。
冰冷的秋凉拂面而过,我虽清醒了不少,可身上却发起了抖。
宏叔见此,卸下了身上的斗篷披在了我身上。
此时的水面浓雾缭绕,压根看不清前路,只能缓行。宏叔警觉地吩咐两艘小船并进,注意四周。
少顷,我的身后忽然现出一片火光,虽隔着浓雾看不清,但瞧方向也知是方才我乘坐的那艘官船起火了。
随着巨大的火光,还有阵阵求饶声。
我惊恐地看着宏叔,想来他方才就知道我们的官船被人盯上了,这才拉着我乘坐小船逃命。
我后怕地摸着怀中的玉盘,如若不是宏叔想来我早已经死在船上了。
宏叔低声命人加快船速,可才刚刚行驶的快一些,便从迎面的浓雾之中刺来几十余支羽箭。
宏叔将我护在身后,抽出长刀抵御刺来的羽箭。
“靠岸。”宏叔低声喊道。
接连而来的羽箭将船逼靠到了岸边,宏叔为了护我,肩膀上挨了一箭。
他将羽箭砍断,待船停靠于岸边之时,拉着我一同往岸边上去。
如今的天色已然大亮,我回身望去,却见我们方才行船的地方飘着三两只轻舟,那些迎面而来的羽箭,便是从这几艘轻舟之上放出的。
宏叔吩咐剩下的护卫将围在中心,然后快速往前奔走。
行至江畔的一处八角亭,宏叔突然停了下来。
我随即仰头望去,透过已是枯黄的枝桠,见正有一人坐在亭中,悠闲的煮茶。
深秋风凉,尤其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野之间,没有人会兴致高昂到来此吹凉风煮茶。
宏叔摆了摆手,示意朝旁路走去。
我没有动,直直地盯着亭内的人。
想来在什方时,他们就已经抓住了芊芊,知道她身上的匣子是空的,便又在此处再次设局,既然已经让我逃掉了一次,这第二次便不会那般轻易地再让我逃了。
“既然公主不逃了,不如上来与我共饮一杯如何?”那人一席绀青衣袍,两鬓的青丝在脑后盘成一个节,发丝随风而起,萦绕周身。
宏叔认为我被吓傻,无法前行,便行至我身前,突然拉着我奋命往前跑去。
我惊的说不出话,却见林间暗影簌簌而过,忽然四周冒出来许多手持着画戟和璎枪的黑衣人。
“是你们自己上来,还是要这些人请你们上来,兵刃可不长眼,别怪我没提醒公主。”那人笑道。
我稍稍地安抚了宏叔,并用眼神确认我无事,而后仰起头与那人道“想要与本公主共饮的人多了,阁下不亲自来请,便显得毫无诚意,如此的待客之道,还当真不敢恭维,想来也是,楚王收服诸多蛮族部落,却大都习惯掠夺而忘记教化,久而久之楚人也大都同化于蛮人,礼节崩塌。”
那人冷笑了两声,忽地从亭内踏枝而来“如此,那我便亲自来请公主。”
我这才认出亭内之人是白素。
可是他如今不是应当在息国驻守吗?
“若是等一下拼起命来,公主定要躲在我的背后,可记住了?”宏叔在我耳边细声说道。
我暗暗地拉住宏叔的手臂道“保持警惕,等我暗号。”
白素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有些奇怪,他的武功已是万夫莫敌,按照他平日嚣张的作为,应当是直接劈过来杀掉宏叔,将我擒了。
我心底暗暗留了心思,便开口道“将军入我陈国是得了谁的通行令牌,还带着这么多兵卫,怎地我这个陈国公主怎么全然不知呢?”
“大概是余陵郡守的通行令牌吧,他没来得及跑,也不肯屈服于楚国,所以我便将他一家都屠尽了。”他从腰间结下一枚猩红色的令牌,这令牌的颜色显然是被血迹浸泡过的。
我心里一抽搐,眼前本能地又浮现恶梦中余陵的那场大火 。
我放开宏叔的手臂,轻轻地道“就现在,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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