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拟凭樽酒慰年华(2 / 2)

九州列国传 宋申申 2191 字 2022-10-05

“蝼蚁尚且偷生,我不想死有错吗?”这是我同百里肆第一次争吵,应是我说出‘另立新君’的混账话来,使百里肆无法接受,这才处处开口呛声起我来。

“公主无错,是臣的错,臣当初便不应强迫公主回来,应当让公主随昭明君一同回安阳,欢欢喜喜地去做昭明夫人。”百里肆黑着脸朝我一拜后拂袖离去。

我被百里肆气到胃痛,因此晚膳食了三大碗粟米糊糊和半只焖鸭。

被撑得躺在榻上辗转难眠时,有宮婢来报说昶伯在景寿宫求见。

我猛地从床上蹦起来,让宮婢即刻为我更衣。

出殿门前时见芊芊正在等我,如今我已经解除了她在藏书阁的禁令,将她活动的范围限制在长信宫之内。

她许是睡的不踏实,听到了动静便出来看看,却没想到在殿门前遇见了我。

我知道她的不眠,是因担忧我的处境,于是便应许她同我一起前往景寿宫。

我一开始并不知晓昶伯为何会在夜半出现在景寿宫,唯一担忧的是他若知道父亲的死,我该作何解释秘不发丧。

自父亲处于景寿宫内后,除了近身的老茶和太医贺,任何宮婢和内侍都不得靠近,如若有人靠近,必是不由分说赐死。

早前,芊芊并不知父亲已经薨逝了,是今日在我同百里肆交谈后方得知。我带着她来景寿宫也是因为顾忌昶伯要对我做什么,以她的身手对抗昶伯必定是绰绰有余。

待我同她悄无声息地走进殿内的时候,瞧见昶伯正跪在父亲的跟前,随着双肩颤抖的同时,殿内还回荡着轻轻的呜咽声。

芊芊忽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在心里不禁暗自嘲笑她一番,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怕鬼魂不成。

虽是心中嘲笑她,却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我身后,继续向前走去。

“昶伯怎会来景寿宫?”我停在他的身后,忽地一声道。

昶伯闻声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转身起来时,双眼却是通红一片。

“是信北君命老臣前来的。”他俯身朝我一拜,全然不像是伯忧阿姐说的缠绵病榻之意。

“他叫你来可有说是为何?”我向后退了一步警觉地看着昶伯。

昶伯有些意外,可最终还是慈爱一笑道“信北君让老臣替公主留守后方,稳持圣安。”

我一怔,敢情百里肆已经将留守的人安排妥当了?

可我记得,父亲荷城遇刺时,昶伯说荷城郡守被前太仆的稚子霸占之事已经遭受道百里肆的怀疑,怎地百里肆还会寻昶伯来留守圣安?

“公主可还在质疑荷城遇刺,老臣禀报给公主前太仆的小儿子霸占郡守之职一事?”昶伯说道。

我直视着昶伯坦荡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臣当时确实是询问了银波的县伊,得知此事后,一五一十地回禀于公主,待身上的伤好后,却越想越不对劲,一个县伊,按照常理来说,除却手中未掌有兵权,其余的权力皆是大过郡守的,那前太仆为何不让小儿子去做县伊,反而是荷城的郡守?”

“后来老臣再次亲去了荷城,询问清楚后才知荷城前郡守年岁过大,身子已是不适合为郡守之职,而前太仆的小儿子是因品行过优,而被荷城前郡守举荐接替郡守一职,并不是胁迫县伊得来的。”

“待老臣再去寻银波县伊核实,他已经丧生于一场意外坠崖,死无对证了。”

“那时老臣心中便已了然,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这人是想离间公主与老臣之间的关系,如若我那时同公主说明了事情的缘由,想来不仅会再次被人利用,迫使公主和老臣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亦会使公主怀疑老臣的别有用心,于此,老臣见此便不再立于公主身侧,借此机会在家中休养时日。”

若是昶伯不说,我还不知,原是从那时起,便已经有人开始布局将我身侧的助力一一剪掉。

自妫燎开始,而后是昶伯,再是芊芊。至于百里肆,应当是始终寻不到他的弱点,所以才拿他没有办法。

“昶伯受苦了,都怪我多心,着了别人的道。”我带着歉意俯身朝着昶伯一拜。

“公主不必妄自菲薄,你自小未曾在你父亲身边待过,所以你并不知我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昶伯将我扶起。

“我同你父亲,虽是同宗同族,但从他的父亲陈平侯的辈分算起,我理应是他的族弟,可从我父亲郎伯的辈分算起,我却是他的族叔,就好比你和伯忧与仲忧之间一样,岁数相仿也都不在乎辈分,年少时便是以兄长与阿弟相称。”

昶伯与我说了许多他与父亲年少时期的荒唐事,比如风流倜傥的父亲和身为舞姬的母亲相遇时的趣事;以及父亲为了迎娶母亲为君夫人,与陈国士族宗亲力排众议,却中途被卫国横插一脚,辜负了母亲,从此落得个咫尺天涯的悲情。

昶伯还同我调侃父亲年少时是远近闻名的俊俏少年,温润如玉,列如松柏,举世无双。想来这也是使卫姬执着如斯的缘由。

我吩咐老茶,将昶伯安置在里勤政殿不远的德行殿,又将国君的印信亲自交付于他的手上。

昶伯捧着印信对众神发誓,绝不辜负我,如若辜负,他这一脉,皆是早殇,自此无后。

我与芊芊在深夜之中行于回长信宫的路上时,芊芊细声地与我道“今日瞧着信北君的模样,还当真以为他不顾公主了,想必拂袖离宫去也是为了公主去昶伯府做说客。”

我淡淡地笑了笑,这便是百里肆,平日里不顾身份处处与我作对。无论是曲意逢迎,还是阿谀谄媚,在他这统统没有。

可这圣安之中,却唯有他为我不顾一切。

“余陵那次遇刺你又不是没瞧见,他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在背后将一切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不邀功,不求赏,只为了让我能安心依靠着他,别再自己闷着另寻他法。”我仰起头,望着夜空的一轮新月长吁了一口气。

圣安已安排妥当,明日便可启程前往星谷关了。

“这样尽忠的方式倒是独特,如若公主和信北君不为君臣,倒像是寻常夫妻吃味时的模样。”芊芊歪着头,娇俏地笑道。

“你这小泼皮,竟开始打趣我了。”我回身抓起她身上的痒,她嗔笑着向前跑去。

她见我追上来,立即娇笑着求饶,我许久未见她笑了,见目的达到了,便不再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