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即是老爷子的寿辰,梁桢明白过来一是,心口被小锥子锥了下似的,点头:“好。”
此后钟寿成没再跟她说下去,朝她旁边的钟聿扫了眼,“这丫头太瘦了,你回去给养胖一点,晚上加点劲,争取明年办婚礼的时候能再怀一个。”
梁桢:“……”
她真的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只是感觉这老爷子讲话也是一道一弯儿的,完全GET不到他的逻辑。
她尴尬低头假装当没听懂。
钟聿倒是嬉皮笑脸地应承了下来,“知道了,我努力。”
真是尴尬到死的对话,但总算是熬完了,直至车子弯弯绕绕开出大门梁桢才舒了一口气。
“老爷,都走远了。”身后钟泉往他身上披了件衣服。
钟寿成盯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转过身,身后是偌大的钟氏大院,他拉了下肩上的外套,拄着拐杖。
“走走吧。”
钟泉顿了下,“好!”
于是年龄相仿的主仆俩一前一后,慢慢往车道那边走。
老爷子自上回中风之后腿脚就没那么灵光了,拄着拐杖走路也快不起来。
夜里风更大,车道两边种了许多梧桐树,秋风一起地上就落满了叶子,尽管每天都有人清扫,但依旧扫不干净。
钟寿成拄着拐杖走在落叶上,步履蹒跚,走了大概有上百米吧,开口:“你觉得那丫头怎么样?”
钟泉停了下,回答:“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钟寿成笑笑:“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说真话吧。”
钟泉想了下,“挺厉害的。”
钟寿成:“看出来了?”
钟泉:“您应该也看不出来了吧。”
钟寿成:“早些年就看出来了,阿聿还好说,他毕竟还年轻,一头栽进去我能理解,可是曜森那边…”钟寿成冷笑,“能把曜森迷得五迷三道,还能跟盈盈离了婚,不简单呐。”
钟泉:“是,不简单,可您到底还是接受她了呀。”
钟寿成:“不然怎么办,阿聿都跟她领证了,法律上她也已经是钟家人,何况还有个孩子,那是我孙子,我不能让他长在外面,而且阿聿什么德性我也了解,看不上的东西打死他都不会去碰,一旦看上了九条牛都拉不回,怎么劝都没有用。”
钟寿成知道这件事上若自己执意要犟下去,钟聿肯定不会低头,不然这么多年了,钟聿从美国到泞州,身边又不是没有条件好的姑娘,可他一个都看不上。
“阿聿对人对事执念都太重,而且感情用事,太容易冲动,这点不好,将来我怕他吃亏。”
钟泉明白老爷子的意思,想了想,“晚饭前我带他和梁小姐去后边,路上碰到唐先生了。”
“曜森?”
“嗯。”
唐曜森是过来提前给钟寿成送贺礼的,大概也是为了避嫌,找了个借口后天出差,所以寿宴上他不会露脸。
“怎么样?”
“倒没怎么样,梁小姐没出声,也没打招呼,唐先生也表现得挺自然的,就是二少爷有点…”
“有点使性子吧?”钟寿成一下就猜到了,叹口气,“所以你看,光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得出来,阿聿还不如这丫头来得能沉住气,跟曜森就更不好比了,所以两年前我为什么力排众议要让曜森坐这个位置?他能稳得住局势,跟蒋玉伯那边又不是一路人,将来可以给阿聿撑一下,可现在这情况……”钟寿成转过去看着钟泉,“知道下午曜森过来找过为了什么事?”
钟泉顿了下,“不是给您送寿礼么?”
“送寿礼只是其一,他来给我递辞呈。”
“他要辞职?”
“对。”
“就因为跟大小姐离婚了吗?”
钟寿成叹了一口气,“这也只是原因之一吧,其实当年他就不怎么愿意进钟氏。”
“这个我知道,您为此还专程去找过他好几回呢。”
“是啊。”钟寿成笑笑,“三顾茅庐,这事儿我还真干过,甚至跟他说,你不进钟氏就甭想娶我女儿了,想想那时候阿聿还小,书还没读完,盈盈毕竟是个女娃,性子又急躁,我得培养一个人出来撑着钟氏。”
所有人都以为唐曜森是娶了钟盈才能坐上今天的位置,殊不知他本意上并不愿意当一个商人。
那些年他在自己的专业内已经小有成就,事务所也搞得有声有色,其实根本没必要突然转行。
当然,最后进了钟氏他也确实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精力,这些年帮钟寿成挑了一半担子。
“曜森性格沉稳,适合干大事,只可惜最后跟盈盈弄成这样,知道他今天下午过来跟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说…”钟寿成用掌腹磨蹭着拐杖,表情苍茫,“说啊…现在已经跟盈盈离婚了,以后也不再算是钟家人,没必要再在钟氏做下去。”
“那您的意思呢?”
钟寿成拄着拐杖继续往前走,夜色中的林荫道铺满落叶,一片暗茫。
“我没有签他的辞呈,他要还给我的股份我也没肯收,但是他心都已经不在钟氏了,很难留得住。”
钟泉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钟寿成一步步缓慢往前走,目色凝重。
“我现在倒不是担心曜森,就算他跟盈盈离婚了,只要我不点头,他也只能继续留在钟氏,况且这些年我待他不薄,他总要顾及一点旧情,我现在担心的是下面的局势。”
“您是说…”
“蒋玉伯的大孙子去年已经从Y国留学回来了,为这事玉茭跟我明里暗里提了好几次,要让他进钟氏,我都没同意,盈盈跟曜森一离婚,蒋玉伯也来找过我两次,意思是曜森以后就是一个外人,有些权利得往回收收,老弟啊……”钟寿成突然转过来,“如果现在让阿聿接手钟氏,你觉得他能压得住这些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