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等向西探路,发现两座村庄。村中人尽数被屠,想必是什翼犍所为。”
“清点战俘。”秦璟冷声道,“派一队骑兵押回长安,交给二兄处置。”
“诺!”
桓石虔计划先一步进入姑臧,士卒日夜兼程,向河州进发。
秦璟同样欲拿下姑臧,战场清理完毕,命麾下休整半日,写成两封书信,分别送往西河长安,请秦策任命雍州刺使,提醒秦玚关注南地消息。
放飞苍鹰,秦璟命人吹响号角。
骑兵转瞬汇成一股洪流,飞驰过雍州,直扑金城郡。
与此同时,秦策于西河下令,由秦玚暂驻长安,召集民壮重塑城墙。有文武以为不妥,纵然不能马上移都,也该由大公子镇守长安,而非二公子。
秦策没有盛怒,只道秦玖病重,不能带兵视事,需在西河静养。
“此事已定,无需再议。”
秦策一锤定音,态度异常坚决,分明是在告诉文武左右:这事没得商量。谁敢揪住不放,后果自负。
想到阴氏的遭遇,联系秦玖先被夺-兵-权,又被召回西河,回来后一直未曾公开露面,众人不由得神情微变,看向为秦玖出言之人,本能的移开些距离。
之前还以为将大公子召回西河是另有打算,如今来看,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要立世子,秦王不会下如此决断。
唯一的解释,大公子犯了大错,已被秦王舍弃。今后最好的下场,就是在西河郡做一个闲王。若是不好……众人不敢继续深想,尽量控制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个敢主动提起秦玖。
秦策坐于上首,满室情形尽收眼底。双眼微眯,顺势提起出任各州刺使的人选,气氛这才由冷转热,不再如寒冬腊月一般。
朝议结束,秦策放下他事,不许健仆跟随,独自前往后宅。
近段时日,刘夫人染上风寒,吃了几副药也未见好转。刘媵日夜守在榻前,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熬药送服,眼下也挂上青黑。
秦珍和秦珏想服侍榻前,却被刘夫人撵走。
“又不是什么大病,过些日子就好了,莫要借口不习兵法舆图。”
秦珍秦珏求助刘媵,后者只是摇头,对二人道:“有我在,郎君尽管放心。”
到头来,两人也没能留在榻前,只能依照刘夫人的吩咐,尽全力学习,不让授课的夏侯将军挑出半点差错。
秦策走到门边,恰好听到秦珍在讲今日所学。
“阿母,儿已能绘制舆图。”
秦珍开始变声,昔日清脆的声音变得沙哑。
在他说话时,秦珏不时-插-上两句,引来刘夫人欣慰的夸赞,间或伴着几声咳嗽,听得不十分真切。
听了一会,秦策推门而入。
婢仆被他拦住,之前未能通报。此时俯身站在廊下,面色微有些发白。
刘夫人撑起身,道:“夫主怎么这时候过来?”
“担心细君,无心处理政事。”
秦策走到榻边,看过刘夫人的脸色,扫一眼起身行礼的秦珍和秦玦,皱眉道:“阿嵁呢?”
刘夫人摇摇头,叹息一声,岔开话题,“夫主难得过来,正好同我说说话。”
刘媵站起身,先为刘夫人奉上汤药,精心侍奉。随后向秦策行礼,带着秦珍和秦玦一起退出内室。
待房门合拢,秦策抚过刘夫人的脸颊,心情再无法维持平静,沉声道:“细君,怎么病得如此?医者的药不管用,我让人往南地求药。”
“夫主,这是老毛病了,不经意总会犯上一回。”刘夫人咳嗽两声,双唇发白,几乎没了血色。
“早年间落下的,不是什么大病,熬一熬,吃上几副药总能过去。”
秦策收回手,攥紧双拳,虎目一瞬不瞬的看着刘夫人。半晌之后,直接坐到榻上,将刘夫人揽入怀中,沙哑道:“细君,你我相伴几十年,一定要好起来,莫要……”
“夫主,妾说过,无碍的。”刘夫人笑了,纵然面色苍白,仍难掩眉眼间的明-艳,“妾说过会好就一定会好,夫人主难道不信妾?”
“我信。”秦策收紧手臂,闭上双眼,深深埋入刘夫人的发中,“细君,我不能没有你。”
刘夫人没有出声,抬起头,一下下抚过秦策的手背,良久才道:“夫主的话,妾会记得。”
送走秦珍和秦玦,刘媵没有再往药房,而是转道去了秦玖的院落。
看到紧闭的房门,刘媵面色冰冷,不顾婢仆阻拦,猛地上前推开。
这样的举动惊掉一地眼球。
室内光线昏暗,秦玖一动不动的坐着。纵然没有饮酒,精神却愈发萎靡。见到刘媵,仅是抬了抬眼皮,连出声的意思都没有。
来之前,刘媵想过许多。见到这样的秦玖,突然间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刘媵忽然转身离去,裙摆漾起微波,长袖带起一阵冷风。
婢仆走在一侧,见刘媵这个样子,左右看了看,出声提醒道:“夫人,您这个样子终是不妥。如果主母有什么,您可就……”
刘媵停下脚步,冰冷的目光刺向婢仆,直将后者逼得咽回后半截话语,脸色泛青,额头冒出冷汗,才缓缓道:“阿喜,你伺候我这些年,我一直信任你,不想,你会有这样的心思。”
婢仆头垂得更低,口中道:“奴不敢!”
“记住,阿姊在我便在,没有阿姊就没有我!不要再让我听到今天这样的话。”
“诺!”
婢仆唯唯应诺,脸色煞白。
回到桂院,刘媵没让她入内室伺候,而是命她跪在廊下。随后派人往东院,寻来专门惩治犯错婢仆的阿晓。
“我将人交给你。”看着身高惊人,身手不下于男子的阿晓,刘媵正色道,“仔细审一审,顺便再查一查后院。我要照顾阿姊,没时间处理这些糟心事,莫要让那些不上台面的东西胡乱蹦跶。”
“诺!”
阿晓恭声应诺,让同来的仆妇拉起阿喜,堵住嘴,直接送入-刑-房。
刘媵坐在内室,视线落在另一名婢仆身上,道:“阿果,可知阿喜犯了什么错?”
“回夫人,她起了异心,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阿果道。
“明白就好。”刘媵翻过手背,看着未染蔻丹的指甲,“前车之鉴,需得牢牢记住。吩咐下去,让院里的人都好好记着。”
“诺。”
宁康三年,四月
秦璟和桓石虔先后率兵攻入河州。
两支军队势如破竹,守军抵挡不住,纷纷弃城溃逃。
因军粮尚未运到,桓石虔同谢玄等商议,暂时驻军湟河郡,等补给送到再攻大夏。
秦璟没有这个顾虑,沿途打下郡县,劫-掠拓跋鲜卑和氐兵残部,加上从长安运来的粮草,助大军一路打到广武郡,同姑臧近在咫尺。
入城之后,秦璟又接到西河来信。看过信中内容,提笔写成一封短信,不是回给西河,而是送往幽州。
彼时,桓容正忙着布局建康,飞送建康和姑孰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鹁鸽累得瘦了一圈,每次见到桓容,都要挺挺胸脯,展示一下苗条的身段,顺便委屈的叫两声。
桓容也是无奈。
比起快马,自然是飞鸽更快,且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作为补偿,每次鹁鸽往返,桓容都会命人备上整盘鲜肉和谷子,确保这些小家伙不会再掉分量。
刚刚放飞一只鹁鸽,头顶忽然罩下一团阴-影。
抬起头,看到熟悉的苍鹰,桓容忙翻过衣袖,缠绕几层垫住前臂。
苍鹰没有落下,而是径直冲到屋内,落到木架上。一边梳理羽毛,一边伸出左腿。
如果猛禽也有表情,此时此刻,苍鹰肯定在表示:本鹰又长个头,很是雄-壮-威-武,你这小身板八成接不住。
桓使君忍了几忍,才没薅下一把鹰羽。
解下苍鹰腿上的竹管,取出其中绢布,看到短短几行内容,桓容不由得愣了一下。
“要借医者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