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前面的空地汇集着一群人,大部分是老年人。中国的农村一个样子,空巢老人比较多,艾家庄也一样。
当我走向那群人的时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跑了过来。也不问问我是谁,抱住我就失声大哭。
老人花白的头发,身板还算结实。眉宇之间的神态我似乎见过,想了一会儿也想不起来。
老人边哭边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九,你总算到家了,我们眼巴巴望着你,等了一天,也不见你回来,天色晚了我不放心,叫十三去迎你,没想到真把你接回来了!”
老人不分青红皂白,拉着我往祠堂走。
祠堂里供奉着艾家的列祖列宗,其中两个牌位我十分熟悉。一个是艾昆仑,这是爷爷的名字,爷爷是抗日英雄;一个是艾振国,这是父亲的名字,父亲当年在边境战争中牺牲在阿拉古山。
看着这些熟悉而陌生的祖宗牌位,我心里有种巨大的震撼。
没想到我老鬼,也有家了!这里就是我的家乡,这个艾家庄就是我心灵的歇息地。
老人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命令我跟供奉的列祖列宗磕头。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老人擦擦眼泪,大笑:“我艾家庄又出现了一个大英雄!艾家满门忠烈,后继有人!”
原来,母亲带着我出走之后,艾家庄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父亲牺牲在战场上,我和母亲流落在陌生的城市。作为父亲老家的亲人,自然十分担心。这么多年来,艾家庄一直托人在外面找。找了很多部队,没找着。这次司令员派西北风跟艾家庄联系,说艾振国的儿子找着了,整个艾家庄顿时沸腾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我也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当上了兵,而且是个特种兵,是个中校。他们当然感到欣慰,为我的所作所为而自豪。
那个抱着我大哭的老人,是父亲的哥哥,叫艾保国,排行老大。父亲有6个亲兄弟。两个当兵,两个战死。父亲是老三,另一个当兵的伯父是老二,叫艾卫国,当年在中印边境自卫还击战中牺牲,牺牲时年仅19岁。其它父亲的兄弟都在艾家庄,全部务农。
用摩托车接我回来的那个艾十三,是我六叔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亲堂弟。
爷爷艾昆仑曾经是抗日将领,率领的抗日部队大部分是艾家庄方圆百公里的子弟。当年爷爷的部队也叫艾家军,在徐州一带歼灭小鬼子一个中队,从而一战成名。
抗日胜利之后,爷爷不愿意继续打仗,带着仅存的50多个艾家子弟卸甲归田,并承诺,只要国家再受外侮,艾家子弟将重新出山,披甲征战,痛击敌人!
现在已经不是爷爷那个时候的中国,国弱民穷,屡屡受到外国的欺侮。现在的中国,国富民安,军队早已经实现了现代化,已经不需要艾家庄重新组织子弟兵上战场。有上百万的军队保卫国家安全就可以了,艾家人就留在小小的村子继续种地,延续祖辈日落而息、日升而作的生活方式,与世无争!
大伯把我安排在祠堂睡觉,足以见到大伯对我的尊重。因为按照农村的风俗,祠堂是不容亵渎的,更别提在祠堂睡觉。
大伯说:“你是艾家的光荣,也是艾家唯一从戎的子弟,听部队来函说,你立过不少战功,经常在战场上跑来跑去,好险把命丢在战场上。我们艾家人就应该这样,保家卫国,马革裹尸!什么样的困难都不怕!这是继承祖辈的遗志与传统,只要国家有难,我们就应该挺身而出!”
大伯一个农民,一个60岁的老人,说出这样的话来,让我对艾家庄有了第一次认识。那就是艾家庄历来忠贞为国,敢于抛头颅洒热血!
当晚就在祠堂住下。大伯派人在祠堂一侧搭了一张床铺,挂上蚊帐,放上一张崭新的办公桌,旁边还有椅子。祠堂里还安上了网线与路由器,便于我开展工作。
入睡前,当然要看看祠堂的陈设。我发现,艾家祖宗有显赫的家世。从明朝开始,历朝历代,都有武官为国效力。这可是个重大发现。难道说艾家人的血液里流淌着一种崇武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