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如此矛盾的感觉。
每一块白色的墓碑上有一颗鲜红的五角星,这五角星光芒四射,猛然看去,一颗颗红五星像一滴滴血,漂浮在空中。
烈士的血,军人的心!
墓碑群前面跪着一个人。
这个人抬头望天,仰着脖子朝天哭喊着。
“老连长啊!我对不起你的啊!我为了守边疆,忘记您还有一个孩子啊!孩子从小没爹没娘,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他一定吃了很多苦。我没有尽到战友的责任啊!老连长啊连长,我罪不可恕!老天爷啊!你就一雷劈死我吧?我愧对老连长,愧对全连牺牲的战友,愧对军队愧对国家!”
这个朝天嘶吼的人就是郝子然。
他大约在这里跪一夜了。身上湿漉漉的,想必是秋天的露珠浸润了他的衣衫。
“老连长,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向你汇报吧?我向全连的弟兄们汇报!我在阿拉古山边防连呆了6年,如果不是军区施压,我都做好了在阿拉古山边防连干一生的准备。我忘记不了你们啊呜呜呜..”
郝子然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哭得我心里乱乱的。我擦了擦眼眶的泪水,看了看四周。这是我的习惯。不管什么时刻,都忘记不了警戒。
我不敢靠近,怕打扰了这个重情重义的老兵。
我想,肯定是昨晚的一席话,让郝子然无法面对这残酷的事实。
其实呢?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爹没娘,好歹还有部队,还有我的战友兄弟。我打算在7308呆一辈子。就算干不动,我也愿意守在门边帮他们放哨。
郝子然如泣如诉的声音仍在。“那个姓周的,在C军区当官了,现在已经是军区政委,这小子忘恩负义,居然连您的安葬仪式都不参加,哎---你都死了三十多年了,还提什么安葬仪式啊!无非是给我们活人的慰藉罢了。老连长,这几十年来,我时时刻刻挂念你啊!要不是你,我们这些人早没了。还当什么官?什么将军?那个姓周的小子,说走就走,当年要不是他最先走,其它的人会走吗?那样的话,我们就算死,也要把你抢回来。就算一起死,又算什么?”
郝子然的话无意泄露一个惊天的秘密。那就是当年父亲在战场上,为了掩护他们撤退,周政委第一个弃父亲而不顾。
只听见心里咔哒一声响,周政委高大的形象在我的心里开始矮下去。虽然曾经对父亲的做法有些不满,但父亲终归是父亲。这个事没完,迟早会找他问个明白。
难怪周政委对我这么好,原来是心里有愧啊!
早餐吃过后,阿拉古山边防连来了很多人。大部分穿着军装,其中,将军居多。有一个上将,是退休多年的老首长,有四个中将,是几个军区的司令员与政委,还有七八个少将,都是集团军的军长。
将星云集到这里,说明阿拉古山对于这些劳苦功高的将军有着重要意义,还有我的父亲,是他们敬仰的英雄。来这里参加安葬仪式,就是想尽尽战友的情义,。
一场战争将30年后的生活变成这样,这是谁也无法想象的。
而我,作为C军区特种兵大队的副大队长,还有烈士儿子的身份,都让我成为他们关注的中心。
我的一身军装,还有寸步不离、荷枪实弹的队员,都让他们眼中流露出诧异的眼神。这种眼神有惊喜,还有尊敬。
我有着从来没有的满足感,在父亲面前,至少我没有给他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