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濬老眼微睁,有气无力道:“陛下既然召见臣等,想必心中早有定计。”
朱佑樘十分虚心的打着哈哈道:“邱先生,朕一人之力,断然无法掌控整个大明江山社稷,无你等老臣辅佐,朕怕是早就累死了。此事朕也拿不定注意,还请邱先生帮衬一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邱濬也不好再拿架子,认真分析道:“陛下要张文轩死,可夺其爵位,贬为庶民。陛下若想要他活,那便保留他的爵位,至少让他有个能安身立命的幌子。”
朱佑樘沉吟道:“容朕考虑考虑吧!”
道理皇帝懂,张儒这些年帮他做事,得罪了很多人。有人要张儒死,之所以到现在都没人动手,无非是张儒都是顶着九边总督的头衔和一个侯爵的爵位。一旦这两个东西失去,离张儒的死期,就不远了。
几个大臣都从皇帝的脸上看到了挣扎的神情,不仅心有戚戚。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然而权势却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发生了改变。
汪直垂首站在一旁,好像睡着了一般,覃吉一双老眼眯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翌日,秋雨如织,几个御史言官早早来到太和门,进门马上就有小太监端来暖炉。随后,官员们陆续入朝,张儒算是最后一批进入太和殿的官员。
刚到没多久,皇帝朱佑樘就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龙椅上。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张儒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道:“众位爱卿,可有事奏。”
“臣,有本奏。”最先到的几个御史一同出班,每个人手中拿着一份厚厚的奏折。
覃吉迈着小碎步下去把几份奏折接了上来,朱佑樘看过之后猛地一拍龙案,将奏折朝张儒扔过去:“张文轩,你自己看看,这上面所书,可是事实。”
张儒淡淡道:“陛下,不用看了,不管他们如何弹劾臣,臣认了。”
朱佑樘冷笑道:“哼哼,好,你认了就行!辽东总兵缑谦弹劾你贪墨军饷,敲诈勒索一方总兵,擅杀边军以冲军功。固伦长公主弹劾你勒索其名下产业,贪污白银千万两之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张儒面无表情:“臣无话可说。”
朱佑樘脸上带着期盼的神色,十分复杂,好像希望张儒辩驳,又好像希望张儒认罪。
想一想也对,朱佑樘毕竟是跟张儒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如果没有张儒,朱佑樘可能连这个皇帝都当不上。
两人的感情十分深厚,但是权力让人产生了变化。不管是张儒还是朱佑樘,这么些年过去,身上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有人猜测可能是之前张儒在朝会上说要朱佑樘退位的话惹怒了皇帝,也有人猜测是因为张儒组建水师,有谋反的迹象,朱佑樘仁厚,为了将来不跟自己的奶哥哥白刃相见,所以才提前把张儒打落尘埃。
听到张儒说无话可说之后,朱佑樘整个人松脱了不少,身体有些软趴趴的朝后面倒去。
过了很久,大臣们大气都不敢出,朱佑樘清冷的声音才断断续续传入众人耳中:“既然你认罪,朕且看在你为朝廷尽心尽力这么多年的份上,夺你爵位,贬为庶民,暂时幽禁家中。那定边侯府,就算是朕留给你的礼物。往后,你就在京城,做个富家翁吧!”
大棒子高高举起,落下来却轻飘飘的。
然而,这样的结局,对于朝中攻讦张儒的文官来说,却是极为公道的。
以皇帝跟张儒的关系,让皇帝真正定罪于张儒,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今,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要夺张儒爵位,那就意味着,张儒在皇帝心中,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从朱佑樘脸上的表情完全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纠结。
甚至有大胆的官员还从他眼中看到了泪花。
散朝,弹劾张儒的官员欢天喜地的离开,跟张儒交好的官员也就走过去拍了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唯有朱祐樬过去安慰了几句:“没事,爵位没了,我们还在。”
“答应你们的银子,可能不会有了,主持开海禁的人应该会换,换成什么人我也不知道。”
“没事,那点黄白之物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你最近尽量少出去,对你恨之入骨的人不少。”
“呵呵,一条贱命而已,有何可惧。”
“话不能这么说,你要是有事,陛下会伤心的。”
“他能夺我爵位,就能夺我性命,伤心二字,从来不会出现在一个成功的帝王身上。好了,你也赶紧走吧!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