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走走吧!”语气中没有夹杂太多情感,连汪直这个善于揣摩人心的人,也没听出他这话里到底是不是带着命令的含义。
一别数载,再见之后,两人的身份已经截然不同。
汪直心中泛苦,这次京城之行,只怕不那么简单。
走了一段路之后,张儒率先打破沉默:“想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回来?”
“自然。”汪直点头表示认同。
张儒歪着脑袋砍了一眼身边的太监,突然道:“覃吉请你回来又是要干什么?”
汪直立马就接上了话头:“这么简单的事我不信你想不到,无非就是斗不过你,需要一个盟友而已。”
“看来覃吉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斗不过我,就把你给弄回来。可惜,连点魄力都没有,有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张儒脸上看不出喜怒。
“说罢!”汪直忍不住开口催促。
一路上,他都在想,能够比覃吉更快找到自己的张儒,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他忘了彼此之间当初的仇怨?
如果没有那段往事,不管张儒打的是什么主意,他都没必要害怕。正因为有了那段往事,他才不得不小心。
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汪直并不怕死,可他不想死,特别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找到自己的锦衣卫没有动手杀自己,他就知道,自己对京中那位侯爷还有用处。现在,就是谜底即将揭开的时候了。
“我需要你帮忙。”良久,张儒有些飘忽的声音才钻进耳中。
汪直用力揉了揉耳朵,好像自己听错了一般,表情诧异:“什么?你要我帮忙?帮什么?”
他现在可以说什么都不是,不管是权势还是地位,都比不上眼前这位的万分之一,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说需要自己的帮助。
“这个忙,可能会让你遗臭万年,可能会让你备受攻讦。甚至,会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杀你,你会成为大明有史以来头号。”张儒又道。
“到底是什么。”汪直已经快被张儒给绕糊涂了。
见他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张儒哑然失笑,好一会才道:“没什么,就是做你曾经想做却没能成功的事。只不过这一次,是我跟你合作,而不是你一个人去闯。我们要挑战的可能有文官,有勋贵,有百姓,甚至有我们自己身边的朋友。我要做的,是挑破一层窗户纸,然后一步一步朝目标前进,你要做的,则是充当恶人。”
汪直忍不住惊呼:“你要变法!”
张儒摇了摇头,又狠狠的点了点头:“是变法,也不是变法,可能手段比不上真正的变法,但是过程一点都不差。我想跟你聊的,就是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汪直犹豫了,他是一个太监,可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皇帝手里的工具,成化年间做那么多事,每一件都有他的目的所在。虽然最后还是败在了庞大的文官集团手中,他却从来没后悔过。
如果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现在,他犹豫了。
不是因为眼前的年轻人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也不是因为彼此之间曾经存在仇怨,更不是他已经没有那个雄心壮志了。
心中唯一的顾忌,不过是那个因为自己一句话不顾一切跟着自己来到京城的女子,那个在秦淮河畔给自己弹了几年瑶琴的女子。
太监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太监也有可能有爱情。只是太监的爱情更多的是引而不发,毕竟他们没有那个物件去爆发。
“得罪满朝文武只是第一步,至于什么是第二步,等你想好了我再告诉你。”看他陷入了沉思,张儒十分体贴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去。
汪直心中惊骇莫名:这还只是第一步?他说得那么轻松写意,难道真的有把握去改变这些既定事实?难道他以为凭借自己一己之力能够跟如此庞大的文官集团分庭抗礼?
本能的不信任,让汪直很是纠结,他不相信张儒能够做到某些东西,可是张儒经过一次刺杀之后表现出来的能力和实力,却又让他犹豫了。
他汪直能回来并不是因为覃吉的求助,让他下定觉醒回京看看的,恰好就是那个刚给自己画了大饼的年轻人。
几乎是在懵懂中回到宅子里,味同嚼蜡般吃下半碗饭,便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公子可是有事忧心?公子放心,娉婷已经知道了,只要君不离,妾便不弃。”娉婷还以为汪直是因为自己身体的残缺让她知道了而伤心,根本没想到汪直沉思的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