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琳琅在九霄城就像是销声匿迹了般,如何翻天覆地,也不曾找到她的人。
不过宫中玉灵儿倒是传来了消息,听说至那次陌熔珣回来后,整个人似乎都变了,脾性越发暴躁,稍有人让他不顺心,下场都免不了一死。
也就是这两日她才发现,陌熔珣身边的贴身宫女似乎也换了人,从他上次处理完柳娇之后才换的,而且近日他的行踪也越发诡异。
所以玉灵儿总觉得隐隐不安,宫外的杨卿也曾看见过陌熔珣和那女人停留在堕民村。
眼看未央就要临盆,云洛逸川所有的心思都在她的身上,也不想去理会陌熔珣是吃错了什么药?只是让血煞暗中派了人留意。
只是这才没过几日,九霄城内忽然轰动,皇帝立后的消息顿时传遍大街小巷。
玉灵儿也因此偷偷地出了宫,看样子这一月她在宫里过的也并不好。
未央最近总是觉得很累,走两步就想停下来歇歇,坐在榻上听她絮絮叨叨的说着。
“男人真的会变吗?我记得曾经他说他很爱你娘,现在为什么又要立后了呢?难道他是遇到了难处?但我还是想不明白,曾经我明明靠近过他,也试探过他,可他冷漠的实在可怕。”
未央也不知道,但如果有个真心实意的女人陪着他也挺好的,至少晚年不会那么孤单。
玉灵儿心里很郁闷:“未央,我真的想不明白,我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爱你母亲,怎么会随随便便就会娶另一个女人呢?”
未央白了眼她:“你都快把我耳根子说出茧子了,你又不喜欢他,难道你要霸着茅坑不拉屎吗?”
玉灵儿朝她凶道:“喂,你弄清楚,我跟他究竟是谁霸着茅坑不拉屎?”
未央“噗嗤”一声的笑了:“这么说你承认你是茅坑了?”
玉灵儿伸手就去挠她的痒痒:“好你个夏未央,竟然拐着弯的骂我。”
未央痒的不行,但又不敢大动,求饶:“好了好了,我的姑NaiNai,我错了还不行,快别闹了,还不看看谁来找你了。”
玉灵儿看向窗户外,正见杨卿站在院里,喃喃说道:“他怎么来了?我出宫的事没人知道。”
未央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她对外面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不过她有些困,便撵了她走:“快去,快去吧,别留在我这里跟念经似的说个没完没了。”
玉灵儿本要出去,但听她这么一说,还不忘回过身来再挠她一次才肯罢休。
只是玉灵儿这才刚出去,院里便来了不少的官兵,似在与他们交谈。
云洛逸川步入了屋内,正见未央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开口道:“是立后的事,不过血煞已经传来了消息,皇后的确是陌琳琅,也难怪这一月在九霄城内找不到她,她是藏在了宫中。”
未央只在一瞬间便拧起了眉目:“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陌熔珣他怎么可能会立一个杀了他心爱女人的凶手为后?”
云洛逸川轻声说道:“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宫中眼线的描述来看,陌熔珣可能中了幻术,应该是把陌琳琅误当成你娘了,所以才会对她百依百顺。”
未央哪里不能着急?这才过了一个月的平静日子,陌琳琅又出来兴风作浪了!
就在此时,白眉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睨了眼云洛逸川,示意出去说,而未央一眼就瞧出了端倪:“你们又想瞒我什么?”
云洛逸川朝他点了点头,白眉也只好喘了口粗气开口道:“堕民村那边出事了,一下子多了好多吸血的人,而且跟夏姑娘发作的情况十分的相像。”
他受了命令,一直安排着人守着堕民村,原本前些时日还好端端,直到昨天晚上传出几声凄惨的叫声,第二天就有了好多失去理智的人。
云洛逸川担心的事情始终是发生了,想必这一定是利用了未央的血做药引才熬制出来的毒药。
他沉默了会,剑眉冷挑,语气里夹着一丝霜雪:“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只怕是在陌琳琅立后的那日起,她应该就要有所动作了。”
幻术有两种,一种是催眠,第二种用蛊虫控制,未央不知道陌熔珣是不是中了蛊,但也只能试一试:
“还有办法,那就是在陌琳琅动手之前将他唤醒,给我笔墨,等会让玉灵儿按着这上面的药材去抓药,只要把体内的幻术蛊虫逼出来,他自然就会清醒。”
白眉转身去取了笔墨,云洛逸川扶着她起了身,未央将药方写好之后让白眉偷偷地带给了玉灵儿。
而后杨卿与玉灵儿一起甩开了身后的那些官兵,这些官兵说是派来让他们两人替皇上置办立后仪式的,但只有他们清楚是陌琳琅派来监视他们一举一动的人。
将药抓好之后,玉灵儿回了皇宫,正准备命绿意将药去研制成粉末时,陌琳琅挽着陌熔珣出现在了她的宫里。
陌熔珣的脸色很冷,这段时间除了面对陌琳琅时有过笑容,对所有人都冷到极点:“玉贵妃私自出宫可知是何罪?”
玉灵儿在这宫中向来没规矩,走上前:“原来未来的皇后娘娘是带着皇上来兴师问罪的啊!只可惜你现在仍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女人。”
谁料她话刚落,陌熔珣便一巴掌狠狠甩在玉灵儿的脸上:“哼,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从今往后朕不容许你说琳琅的半点不是!”
白白挨了个耳光的玉灵儿伸手抚上火辣辣的脸颊,骂道:“陌熔珣,你昏了头吗?你最好弄清楚谁没规矩?如今这个女人杀了你最心爱的女人陌瑾,你还要将她捧上天吗?”
陌熔珣怒斥了一声:“放肆!陌瑾那个死女人害苦了朕的琳琅,如今她好不容易回到朕的身边,朕绝对不容许任何人诋毁她,玉贵妃你最好给朕把话听清楚,你若再这般口无遮拦,别怪朕对你不客气。”
玉灵儿拧了拧眉,明显察觉不对劲之处,明明眼前这个女人才是凶手,他却要说陌瑾害了这个女人,冷笑了一声:“臣妾倒是很想听听皇上要对我怎么不客气?”
陌熔珣无情的说道:“从今日起你便给朕滚出皇宫。”
玉灵儿虽知道他被蛊惑,却仍旧是满满的失望,恼了一声:“你怎么不杀了我呢?”
他忽然间抬起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似在下一秒就要将她拧碎:“你以为朕不会杀你吗?”
玉灵儿眼里渐渐地浸了泪,他不是她的师父无痕,他不是,他的师父从来不会这般绝情的伤她,滚烫的泪水顺着轮廓不停地滑落。
站在一旁的陌琳琅心里却没有半点高兴,如今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把她当成了陌瑾,他所维护的只是陌瑾这个女人。
陌琳琅忽然间心脏传来撕咬的疼痛,疼得让她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她知道她一定是控制堕民村那群人服用的尸毒发作了。
她转身踉踉跄跄的跑出了宫殿。
陌熔珣也因此松开了玉灵儿,担忧万分的追了出去。
玉灵儿整个人瘫软的坐在地上,或许再停留一秒,她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却仅在刚才她闭眼的那一刻,她看见的人居然会是杨卿。
玉灵儿唇边一抹苦涩的笑,见绿意正一脸的担忧,对她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去把药磨成粉末了吧!”
“娘娘也别太难过伤了身子,这宫里就是这样。”绿意安抚了一句,才离开殿内。
玉灵儿很失望,仿佛在这一刻她才认清陌熔珣绝对不会像师父那样待她温和,不知为什么,她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师父死去的那一年,绝望的伤心。
宫里所有大臣几乎都不曾察觉他的异样,唯独张毅总觉其中不对,于是就在晚上找到了玉灵儿。
她有些茫然,不知这一向与她从无交集的张大人为何会突然间找到她?
张毅知道,上次柳娇的事情就是云汉出的力帮忙,所以心里对她也放下了些成见:“娘娘服侍了皇上这么久,可了解皇上是怎样一个人?”
玉灵儿听出了这其中的端倪:“明人不说暗话,张大人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
张毅对当年的事有所耳闻,因为那时他原本就是一直在他身边做事,又岂会不认得陌琳琅,也便直言道:“皇上最近的一些行为举止好像有些反常。”
玉灵儿见他坦白相告,也不再遮掩:“张大人也许还不知道,皇上可能是被那个未来的皇后用蛊虫控制住了,最近本宫也在调查这件事。”
张毅神情变得凝重,急切的问道:“原来娘娘早就发现了,可找到解决的方法?”
玉灵儿将绿意剁碎的粉末放在了一个小瓷瓶里随身携带着:“你也是来的正好,本宫正苦于没有法子将药给皇上,若是这药逼不出来皇上体内的蛊虫,那么皇上就一定是被催眠了。”
张毅迟疑的接过那个小药瓶:“娘娘说的这些不是巫蛊族的秘术吗?”
玉灵儿点了点头:“嗯,不过你放心,这药是未央给的,我想他的女儿是绝不会伤害他的。
希望张大人能想个办法将药能不动声色的给皇上服用下,如此才好知,皇上究竟是不是中了蛊毒?大人若是信不过本宫,也可以先找阿猫阿狗试试便知这药是否有毒。”
张毅将药瓶子打开看了看里面的药粉,而后放在了袖里:“如果娘娘真心实意的为皇上好,微臣定当找个机会将药给皇上服下。”
玉灵儿起了身,抬眼望向漆黑的夜空:“有劳张大人了,皇上若还醒不过来,乱套的可不就只有这皇宫了。”
“是啊!”张毅寻着她的视线看了眼空中的弯月,也同样在为如今这事感到忧心:“天色不早了,娘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玉灵儿叹了口气,应了一声,便着了绿意去送,如今她这宫殿倒是越来越冷清了,她感到有些倦了,忽然间想要离开了……
他根本不属于她。
二日,乌云密布的天空又下起了小雨。
未央昨夜睡在他的怀中思考了很久,如今九霄城内动荡不安,而她又身怀六甲,到时若发生点什么,也很难脱身!
如今她必须先把孩子生下来,送回陵安城给王氏抚养,她有一年多不曾回去了,想必宫里的女人也没人有那闲工夫去盯着一个落魄的夏府。
经过几番的思考,未央趁着云洛逸川批奏折的时间,将催生的药服用了下。
一柱香的时间后,未央在床榻上痛的紧紧攥着被子,对屋外两个丫鬟唤道:“绿儿,叶儿,快去请稳婆,我要生了……”
绿儿进来时见她满头大汗,痛苦不堪,连忙让叶儿去唤爷过来,而自己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请城里的稳婆。
云洛逸川赶到时,她泪眼模糊,甚至辩不出眼前之人是谁。
“央儿,央儿!你怎么了?不是还没到九个月吗?为何突然就要生了?”云洛逸川将她抱入怀中之时,她脸色惨白,泪水汗水混合在一处,顺着脸颊滑落。
她浑身都被冷汗打透了,双手不停的捂住肚子,痛苦的哀号着:“小哥哥,如果我不行了,你一定要救我们的孩子。”
云洛逸川将两指搭在她手腕内侧,而后掀开她身下裙摆,她的亵裤上榻上沾染着大片的血迹,可孩子才刚满八个月,生出来还能不能活着,没有人能保证,若孩子没了,只怕未央也要崩溃了。
“央儿,你坚强些,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你忍忍,稳婆马上就来了。”云洛逸川脸色极难看,对殿外大喊道:“来人,快去备热水。”
“是。”白眉忧心忡忡的应了,便吩咐了人去烧水,连他想不明白,本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生了?
未央病发的突然,赶来的大夫立即为她施了针,虽然情况有所好转,但腹中的孩子能不能保住,还要看造化。
虽然服用了催生的药照预产期提前了一些时日,倒也并无大碍,但稳婆接生时才发现腹中的孩子是倒着的,分明是难产了。
未央整整疼了一日一夜,孩子仍未生出来。
期间,她疼得昏厥了两次,稳婆急得满头大汗,眼看着一盆又一盆血水被端出去,稳婆也越发急躁。
看这情形,云洛逸川有些沉不住气了,对稳婆说道:“保大人吧。”
对不起,央儿,我们还年轻,孩子总会再有的。
但床榻上的未央却坚持要将孩子生下来。她一张小脸惨白的没有血色,却哭着求他不要放弃孩子:“逸川,保孩子,保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
云洛逸川紧握着她冰冷的手,眼眸也微微的潮湿了:“央儿,不生了好不好?就当这个孩子和我们没有缘分,你还年轻,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下次,下次再生,我们不要他了。”
未央的身体都被汗水湿透了,发丝凌乱,眼神茫然而空洞,无助的摇着头,下唇都被咬破了,干涸的血滴残留在唇片上:“不,不行,他是我的孩子,怎么能不要他呢…”
云洛逸川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央儿,你听我说,不能要这个孩子了,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此时,未央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但她唯一记得的是她要将腹中的孩子平安的带到这个世上来:“不能不要他,不能不要他,没有他,央儿会活不下去的。”
产婆急切的说道:“姑娘娘千万不能再昏厥了,若孩子继续留在腹中,大人孩子只怕都保不住了。”
“快将参汤拿来。”云洛逸川从侍女手中接过参汤,绕了一勺喂入未央口中,可她已经连参汤都喝不下去了,刚刚喂入的参汤便顺着唇角悉数流出来。
他只好仰头灌入口中,再口对口的喂入未央口中,待她咽下后,再喂入第二口,如此反复,才喂入了小半碗。
未央喝下参汤,人总算清醒了过来,也能使得上力气了。
“姑娘,姑娘使劲啊,再使点劲,小公子的腿已经出来了。”那稳婆疾呼道。
未央痛的满头大汗,泪水不停的顺着眼角滑落,她紧抓着云洛逸川的手,痛的不停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