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初亮。
云洛逸川坐在凉亭里抚着琴,等着屋内的未央醒来,到现在他内心还环绕着一团火。
白眉在一旁呵欠连连,几日来,刚处理完那批杀手,他又要开始忙着查那个陌琳琅,他也是没少三天两头就往堕民村奔走:
“爷,老奴觉得堕民村的族长好像跟陌琳琅有点关系,每每提起,脸色都分外难看。”
说着,白眉摸了摸胡须,又道:“还有,好像他也挺抵触提起陌瑾的事情,爷,你说这堕民村究竟有什么秘密?”
云洛逸川指尖在古筝的琴弦上跳动,抬眸看向那扇紧闭的门,语气淡淡:“这件事要问她。”
白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开口说道:“夏姑娘倒是越来越能睡了,这几日是一日比一日起的晚,宫里曾经有身孕的娘娘,也没见有这么能睡!”
云洛逸川一双俊眸微沉,他不是没察觉这个问题,也只以为她身子一日比一日沉,所以也一日比一日累,才睡的久了些。
就在此时,房内的皇甫泽大步走了出来,不时还看了眼亭子里的人,随后便急着往楚碧宁的房间去。
白眉感到有些意外:“他怎么这么早就在夏姑娘的房内?”
云洛逸川神情冷黯,垂眸看着琴弦:“昨夜他就没离开她的房间!”
闻言,白眉也就更加惊讶了,皇甫泽在夏姑娘房间过夜,怎么皇上他还那么淡定?
云洛逸川其实看上去也没表面的淡定,迈步走至他的身前,像是在警告:“三王爷下次可别由着我的夫人胡闹,免得又再去和你的心上人做不必要的解释。”
虽然他知道,未央是故意气他,所以才将皇甫泽留在她的房间,但仍旧感到恼怒,毕竟男女有别。
不过倒也难为了他的配合,只怕是过会那刚想通的楚碧宁又要哭哭啼啼的想不通了。
皇甫泽很不厚道发出一声嘲笑:“呵呵,本王的事不必云皇Cao心,云皇有这闲心,不如想想该如何讨好屋里的那位,而不是每次都只知道歉。”
云洛逸川眼底目光幽深似渊,姿态威严的冷嗤道:“哼,朕的事也用不着王爷在这里指手画脚!”
此时白眉去楚碧宁的房间找到她,一边与她说明昨夜皇甫泽的事,一边将她带了过来。
云洛逸川见皇甫泽仇视的神色向他投来,他也很无奈,因为白眉这么做,可不是他指使的。
楚碧宁秀眉微蹙,深情的看着他身影:“三哥哥。”
皇甫泽转眼看向她,温声道:“宁儿,你怎么来了?”
楚碧宁咬了咬唇,失落的道:“三哥哥和夏姑娘既然已经两清,昨夜为何还要与她共处一室?三哥哥这样做,让宁儿情何以堪?”
云洛逸川走到他身前,拍了拍他肩:“好好的跟楚姑娘道个歉,想必她会原谅你的。”
皇甫泽怒目而视,见他恣意离开后,才将目光看向楚碧宁,二话没说,便吻上了她。
“哇”白眉的一声惊讶,使云洛逸川回过了头,正见皇甫泽将楚碧宁逼在柱上靠着,二人深情的相吻在一起,勾了勾唇。
这应该是在告诉楚碧宁,他的心里只装了她一人,云洛逸川看着他抱着她离开,心底有些抑郁,为何她的央儿就那么难征服?
一盏茶的时间后,未央整理了番便走出了房间,此时的屋外已恢复了平静,见云洛逸川正坐在凉亭里抚琴,径直向他走了去:
“真是好兴致,看样子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听说你最近在调查堕民村的事情?”
云洛逸川这也才拂袖起身,对于昨夜的事只字未提:“嗯,因为央儿还放不下夏文公和你那帮士兵的死,所以我想查查她,不知央儿可还记得瀚城的那个琳琅?”
未央怪异的看着他,对于他漠然的态度有些摸不清,既然他不问,她也懒得答,回忆了番,清冷的说道:
“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女人心思不纯,先是帮助蛮夷,见蛮夷大势已去,又引.诱苏玉,云汉援兵驻足夏口,这才导致陌上的军队攻进瀚城,只是到现在我还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云洛逸川心底正也感到困惑:“她是堕民村的人,但据我所知,这些年陌上官兵一直打压堕民村,她应该恨陌上的官兵才对,没道理会帮陌上的军队!”
未央听后觉得有些道理,沉思了会:“那你的意思是私人恩怨?她是冲着谁来的?”
云洛逸川平静如水的凤眸落在向院里走来的人身上,对着未央的话回道:“我派人去堕民村打听过,你娘陌瑾和陌琳琅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如果她和你娘之间有恩怨的话,她就是得知了你是陌瑾的女儿,所以应当也是冲着你来的。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你娘成了陌上的圣女?”
未央越发感到困惑,虽然他的所言所语都只是猜测,但她也想不出比这更合适的理由。
陌熔珣朝着二人走来,听到他们的谈话后开口道:“是国师,陌琳琅买通了国师。那时朕的父皇相信一些能人异士的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也包括夜观星象,占卜先知,所以朝中就有了国师这个职位,陌瑾也是因为这样才被送至宫中。”
今日他也是为此事而来,陌熔珣在看过陌瑾留下来的书册后才开始调查的陌琳琅,从前想着她是陌瑾的妹妹,便没对她起疑心,至到陌瑾书册中一些记载才开始察觉到这个陌琳琅。
未央忽然记起曾经被那个小痞.子殴打过的老头:“说起国师,我来陌上时遇见过一个满口胡言乱语的老头,当时却并未在意。”
陌熔珣得知她是陌上的圣女后对此事也有了解,但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朕听说先皇因得知陌瑾是堕民村的女子后勃然大怒,下令将国师关押了起来,但因为一场大火,国师是生是死,也无人知晓,所以这件事至今也是个迷。”
未央越听越不明白:“可陌琳琅为什么要将我娘送入宫中?而且还捧成云端的圣女?她目的是什么?”
不过她清楚的是,陌琳琅是害死夏文公,还有那么多与她一起共患难出生入死兄弟的罪魁祸首,她岂能不恨,所以这个陌琳琅她是定要找出来的。
本以为陌瑾的事到此就结束了,却没想到又多出来个陌琳琅,索性未央也没打算要放过这个女人,也便这一次查清。
说到这里,陌熔珣也不想再隐瞒:“这件事说起来也很奇怪,当初你母亲陌瑾嫁到琼华之后,陌琳琅去过长安找朕。
当时她与朕说过一类陌瑾在琼华过的很好的话,那时因为心伤,又是酒醉,便和她有了关系,二日醒来时,她只留了一张纸条,也就从此消失了。”
未央听到这样的事,为陌瑾感到难受:“这样说陌琳琅喜欢皇上,可皇上的心在我母亲身上,她应该不待见我母亲才对,为什么会将我娘捧上云端?”
陌熔珣若有所思的说道:“朕想陌琳琅最开始打定的主意就是将陌瑾远嫁琼华,如此她便能让朕死心。”
未央蹙了蹙眉,微眯了眼眸:“所以说从中作梗,一直Cao纵着全局的人是陌琳琅,她借国师之手将陌瑾捧成陌上的圣女,而后陌琳琅又借上官汐之手将我娘是堕民村女子的消息告知了陌上先皇,因此只在一夕之间我娘从云端摔下泥地嫁入了琼华是吗?”
未央曾经在她母亲的心情日记看到过上官汐也是喜欢陌熔珣的,因为嫉妒,那时还没少陷害陌瑾。
云洛逸川目光流转在二人神情上:“以目前的推测,以及我们所知道的,大致应该就是这样了。”
未央心里还有一事不明,转而又问道:“只是陌琳琅与陌瑾同为族长的女儿,堕民村的族长又为什么会听她的?”
至于这个,陌熔珣并不清楚,但他此行出宫也正想走一趟堕民村。
云洛逸川深深地看了眼二人,提议道:“再去一趟堕民村如何?前两日去时,那个族长谈吐间总是回避,想来是知道些什么!”
未央静默了一会,才应道:“嗯。”
三人也便走出了云来客栈,朝着堕民村的方向而去了。
云洛逸川轻轻转眸,宛若流光溢彩:“昨夜的事,央儿当真是不打算与我解释了吗?”
未央见他终于提及此事,冷讽道:“没什么可解释,就像当初你看见我跟秦墨寒睡在一起是一样的。”
云洛逸川眼底浮过一抹哀伤:“不解释便不解释,反正某些人此时正在和那个楚姑娘闹着别扭。你说那个楚碧宁是不是和当初的我很像?”
未央转眼看向他,刚想开口问问情况,转念一想,她这一问了,不就在阐明昨夜的事不是这个样子了,索性闭口不言的转过了头。
陌熔珣见这二人打着哑迷,马车内气氛寂静良久,抬手掀了掀车窗:“又下雪了,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
未央趴在窗前,看着外面飘起的小雪纷纷扬扬的铺在道路上:“这个冬真长,都已经第六个月了……”
陌熔珣坐在一旁淡然的说道:“今年九霄城的冬本就比往年来的晚,所以这个冬是长了些。”
云洛逸川知道她畏寒:“你不喜欢冬天。”
未央放下了车窗帘,语气冷漠:“原本是喜欢的,后来因为每个冬几乎都会在陵安城度过,渐渐地就不喜欢了。”
云洛逸川握着她冰冷的手,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不喜欢你可以不回去。”
未央冷然的笑,甩开他握着自己的手:“我的家在那里,如今我的家没了,自然是不会回去了。”
他的话很简短却也很诚恳:“那如今你想去哪?我可以陪你!”
未央微眯起眸子,似乎听到了笑话一样,唇角冷魅的上扬:“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云洛逸川看着她,目光无奈且疼痛,轻叹了一声:“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