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讨厌与否,他只是不习惯依靠着别人而已。
下意识的,深埋于骨的不习惯。
傅靖笙看到他额间不断的冷汗,抿了下唇,问:“你还能坚持吗?”他们现在不能坐电梯下去,可是这赌场少说也有二三十层,一层一层爬下去,江一言可能撑不到那时候。
更何况,他还需要聚精会神来听周围所有的动静。
傅靖笙问完就觉得这对他而言太困难了,索性握上了他的右手。
能感觉到男人十分警惕出于本能地一翻手腕避过了她的手,傅靖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镇定自信一些,“把枪给我,我也可以……”
“可以什么?”男人低喘着笑了声,唇梢的纹路却锋利冷漠,“你不过是心血来潮在军训基地打过两天靶,就觉得自己能杀人了?”
且不论她的枪法如何,就算别人像靶子一样站在原地不动给她打,她便真的能狠下心来朝着活生生的人开枪?
傅靖笙被他说得静默下来。
“我不是心血来潮。”半晌,江一言听到女孩淡淡说着,“也不喜欢开枪打靶。”
傅靖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解释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
刚好想到,就刚好说了。
男人佝偻的身躯一僵。
耳畔嗡嗡鸣响,女孩浅浅的言语撕破这冗长的空白,将他的记忆拉回那个黄昏。
你看,我现在已经能命中4环了,我再多加练习,早晚有一天能打到9环以里的,到时候就算你不想让我做你的眼睛,我也可以做你的枪。】
是了。
她不喜欢枪。
她只是凭借着一身孤勇的胆量,不自量力飞蛾扑火般喜欢着一个人。
“江一言?”傅靖笙没察觉他的出神,自顾自地撕下衣服上一块布条,将鬓角碍事的长发绑了起来,笃定道,“靠着我,我带你出去。”
——靠着我,我带你出去。
千尺寒冰,就被这轻声细语的一句话凿开一道口子,露出冰川之下疮痍的伤口。
往后的岁月里江一言无数次想起这句话。
或许他人生中数得上来的遗憾之一,就是此刻他双目失明,没有能看到女孩是以怎样表情说着这番话,又是怎样,用尽自己毕生的温柔,一寸寸将他拉出绝境。
江一言不吭声,傅靖笙却感觉到身上的重量沉了些,是他稍稍靠过来了一点。
男人的骨架到底重她许多,他还浑身都是匀称结实肌肉,傅靖笙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但她扶着墙咬牙站稳,“走楼梯吗?”
“不。”江一言空洞的目光直直凝着他看不见的某处,嗓音沙哑沉缓,“直接坐电梯下去。”
那人肯定听到了风声,现在已经不是猫捉老鼠的时候了。
虽然冒险,但江一言还是这样决定了。
因为,他突然想和七年前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