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玉城走后,顾千秋简单洗漱、化了个妆,披着外套在床沿又坐了一会儿。
被褥凌乱的摊在床上。
十分钟前,她还裹着被子在床上打滚。
她想笑,嘴角却缀着千斤重量,怎么都提不起一丝弧度来,索性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开门走了出去。
领班一见她出来,客客气气地问:“二小姐,您要吃点早餐吗?”
昨天晚上邵玉城在后厨忙活那一通,搞得整个会馆上上下下都知道顾二小姐在他们少东家心里是何等地位了。
顾千秋点点头,领班立马带着她去了餐厅的包厢,吃过饭以后又问她用不用找司机送她回家。
顾千秋婉拒了,她昨晚自己开车过来的,又没喝酒,不需要司机送她。
而且……这会儿她也不想回家,她还准备去另一个地方看看。
“请问一下,这里归哪个警署管辖?”女人戴上墨镜,淡淡回头问。
领班一愣,如实答了,顺便还为她指了个路。
顾千秋颔首感谢,踩着高跟鞋婀娜离去。
到警局的时候,邵玉城的车刚走不久。
她是亲眼看着叶楚扇了他一个巴掌然后跑出了警察局,邵玉城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把她连拖带拽最后抱起来塞进了车里。
两个人在车里不知聊了些什么,很久之后,邵玉城开车带着叶楚离开了。
顾千秋这才缓缓把车从不起眼的角落开至警局门口。
她想,他走得这么急,大概还有点善后收尾的工作没做完吧。
值班的两个警员见顾千秋从门外袅袅而来,眼前俱是一亮,刚想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便见她摘了墨镜,微微笑道:“昨天那两个不要命的,能判多重判多重,缺什么罪名,我给他们添上就是了。”
这轻描淡写的口气……
两人瞥了眼外面的保时捷,心里大概有数,这个女人来历恐怕也不小。
于是礼貌问道:“您贵姓?”
“免贵姓顾。”
“二小姐!”一旁有人惊呼,“您怎么跑到这来了?”
顾千秋看过去,竟是昨晚和邵玉城打牌那三人,他们或揉着腰或捂着脸,一副被人打残了的模样,刚在警局的医务室里上了点药出来。
顾千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身上的伤势,暗忖邵玉城下手可真重。
不过这也正常,叶楚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气才怪。
顾千秋莞尔一笑,把手中墨镜重新挂上,“没什么,邵小公子走的急,落了点东西在我那,我想着也许能在这碰上他,就过来看看。既然他不在,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也无需告诉他我来过。”
几人面面相觑,点头,“好的。”
顾千秋出了警局,烈日当头,已经是晌午了。
她想了想,还是去了公司。
一直到下班,邵玉城都没有依他所言,来找她。
叶楚那边的问题有棘手,顾千秋能猜个大概。
但她还是在工作之余偶尔会回想起他对她说的那些话——
“你就当是我对你动心吧,从小到大少说也有几百号人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你,你对我确实太重要,重要到我自己也区分不出来,所以想在你彻底离开我之前找机会试试。”
“你不要想拿这些无所谓的事情耽误时间,混过这24个小时。”
“只要我还活着,这24个小时,谁都别想分走一分钟!”
“我安置好她,就去找你,这24个小时还没完。”
不是分秒必争吗?不是执着任性吗?
话都是他说的,现在不见踪影的,却也是他。
顾千秋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把一杯意式浓缩灌进嘴里,极致的苦涩瞬间蔓延开来。
她面无表情地等这苦涩的劲头过去,才又重新翻开了眼前的文件夹。
傍晚,顾千秋加了一会儿班。八点半左右熄了灯,独自来到地下停车场,一眼便看到自己那辆跑车旁边静立的高大男人。
她愣了下,朝他走过去,邵玉城听到高跟鞋声,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来。
他的一双眼眸深寂如无底的洞窟,抬头的瞬间顾千秋蓦然止步,仿佛被他一眼贯穿,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心脏忽然被某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攫住。
她还没说话,他便递上了一个盒子,“你的东西。”
顾千秋望着他掌心的戒指盒,褐瞳里陡然生出一片疮痍,那是被凛凛寒风刮过之后,充满伤痛的疮痍。
却因为她低着头而没有泄露分毫。
她无声接过来,半晌,道:“谢谢。”
“我可以再最后抱你一下吗?”邵玉城问。
一向巧舌如簧的顾二小姐,此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说不能,不要,她不想就这样告别。
她想声嘶力竭地大喊,想像方穗穗、叶楚,像他每个女朋友那样撒泼耍浑黏在他身边,怎么都好。
她想告诉他,就算机会如何渺茫,她也期待了二十多年,期待这24个小时能让他感觉到,和她顾千秋在一起,其实没那么糟糕。
她想,她好想。
想得心都疼了。
可顾千秋是什么人,她是心上鲜血淋淋脸上还能笑容明媚的女人。
她微微扬起嘴角,笑望着他,“好啊。”
多么客气又正经的告别,没有一个拥抱,似乎说不过去。
她话音落下的刹那,邵玉城紧紧把她搂进怀中,半点也不迟疑。
顾千秋甚至有种错觉,就算她刚才说的是“不好”,他也会这样做。
他的怀抱一点不如昨晚炙热温柔,而是令人窒息的绝望。
他把她抱得那么紧,紧到他能感觉到他身上凸起的筋脉,流动的血液,有力的心跳。
顾千秋被他按在胸前,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