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问:“不可以吗?”
男人乌黑的双瞳轻轻一眯,瞥了眼后面那二百多张座椅,嘴角嘲讽的笑意陡然加深,“悠悠,我带你来,我对你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需要觉得受了什么恩惠就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偿还。既然厌恶我逼你,你又何必自己逼你自己?”
段子矜的手指一僵。
偿还。
他用词还真是一阵见血。
她可不就是因为先前错怪了他,方才又过河拆桥伤了他的心,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来“偿还”?
他说得好像是事实,但这血淋淋的事实,他看透了又说出来,竟让她自己都感觉到了残忍。
人太聪明是什么好事吗?
江临就是比所有人看得都透彻,所以才比所有人都承受了更多的残忍。
段子矜被他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过了半天才道:“我总要做点什么,不然我自己良心不安。”
男人闻言低笑,“良心不安……这么说,以后只要我一直对你好,就能一直得到你这种方式的偿还?”
段子矜僵硬的手指霎时间触了电似的一缩。
他问:“你这样是在给我希望,还是因为知道我爱你,所以敢肆无忌惮地从我身边来来去去?”
女人温凉的面孔上,表情淡了许多,连笑容都慢慢收敛了起来,“我没你想的这么多。你真的没有必要总是用这些阴谋论来揣测别人,现在后面没有多余的座位,让人单加一把椅子很突兀、很奇怪。况且你刚才也和孙助理说了,我是你请来的客人,和你坐在一起难道不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你把这么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上升到精神层面分析一遍,是想告诉我,我现在的做法是在玩弄你的感情?”
段子矜的话始终保持在一个有条不紊的节奏上,缓慢而让人无从打断,“江临,拒绝的话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是我做的决定不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会过多纠缠你。”
男人听了她的话,原本面无表情的俊容这下阴沉冷厉得能滴出水来。
许久,他才“呵”地笑了一声,淡淡道:“坐吧。”
段子矜看了贵宾席一会儿,道:“你不是觉得我在玩弄你的感情吗?”
男人静静地望着她,那眼神深暗,却极具穿透力,好像要把她的胸膛射穿。
也不知道他最近吸了多少烟,每次开口的嗓音都沙哑极了,连笑意都很哑,“是么,也许吧。可是我没办法拒绝你。”
“你的靠近,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我都不会拒绝。就算你真是为了补偿、真是在玩弄我,那又怎么样?”男人轻轻阖了下眼帘,语气里的波澜不惊的妥协,听得人心中发涩,“那些理由,都没有你坐在我旁边重要。”
段子矜被他这话结结实实地震撼到,过了许久,她抬头看他时,对上男人那双如墨般浓稠的眼,才听到他无力的沉声道:“我只是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继续纠缠你。你知道,男人都是如此,你一旦给了他一点甜头,他就收不住了。”
段子矜听完他的话,眼角原本习惯性挂着的微末的笑意,彻底消失无踪了。
她挽着裙子坐下来,直到后面两百多个空位逐渐被坐满、晚宴正式开场、主持人请著名慈善家致辞结束,她都没再开口说一个字。
后来主持人拿来了冗长的募捐表,开始念着今晚客人们捐赠上来的拍卖品。
如果不是他念到某位老板的名字后又继续念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段子矜根本无法从这二百多人里找出那张令她想想就大倒胃口的脸。
“远达集团宋总和他的女伴姚贝儿小姐共同捐赠了一尊24k的纯金佛像,让我们掌声感谢——”
话音一落,会场里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与此同时,坐在她后面几排的一男一女同时站了起来,彬彬有礼地接受全场的赞美。
段子矜脸色淡漠地回过头去,看着那个漂亮婀娜的女人挽着一个年纪大得几乎能当她爸爸一样的老男人,又扫了眼男人微秃的发顶和啤酒肚,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了回来,不再看他们。
若是仔细看上去,就能发现,她眉眼间融融的温度却在不经意间消失殆尽,透出丝丝入扣的冷艳来。
饶是她没有表现出太大异常,她身边的男人还是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低声叫她:“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