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8 思想的攻防(1 / 2)

高塔和天幕之间充斥着让人发狂的声音,有无数可见的光在奔走,如同雷霆扫过,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痕迹,这些痕迹和高塔周边那早已经成形的图腾连结,将其空白处填补,构成了更为复杂的形象。在信息的世界里,除了义体高川、执行仪式的素体生命以及高塔、天幕和图腾之外,其它所有原本已经固定了形象的东西都在扭动,它们宛如有生命,而凝视它们似乎可以感觉到正是一种疯狂的思想赋予了它们生命,而这个疯狂的无法被义体高川理解,只是带来无穷恐惧的思想,也正在入侵素体生命——现在,义体高川不敢再对这些素体生命使用自我圣殿了,素体生命似乎真的是没有太过深入的思想哲学,但是,如今它们的仪式所制造或召唤出来的某种存在,却是有思想的,无论那思想是疯狂还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这种思想既然连周遭的形象也给扭曲了,那么它一定是强大的。

一个无形的存在,正肆意释放出巨大的力量。这种力量贯穿意志、信息和物质,是这些扭曲形象背后的本质,一旦让它进入自我圣殿,义体高川可不敢肯定,自己那粗陋浅薄的思想哲学可以战胜这样的东西。说到底,这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某种个体,是不是一种物性的存在,其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如今都无法知晓。义体高川感受到它的存在,也仅仅是感受罢了……除了感受,他别无其它对其进行观测和确认的方法。

义体高川不以为奇,这样的情况在他的冒险中,不,应该说,在大多数神秘专家的经历中,都并非罕见。因为,相比起世界的不可思议,相比起那仿佛没有止境的无限未知,自身所具备的观测和认知能力是如此的贫乏。在自己眼前,在此时此刻,存在一种无法正常观测和认知的事物,而仅限于此时此刻,它的无法观测和无法认知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考验,这就是“神秘”——人们总会假设,只要自己不断进步,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会理解这些神秘的事物,然而,这仅仅是假设,因为,如果此时此刻无法挽救自己,那么,未来就不会存在。

义体高川总是会想,不,毋宁说,所有的“高川”都曾经想过:“神秘”是永远固定在一个位置不动的吗?当人们假设未来的时候,未来的它们又是什么样子?还是和过去一模一样吗?人们总是认为,世界固有的基本规律是不会变化的,变化的只是由这些规律交织出来的表象。可是,这样的认知真的是正确的吗?人们确实拥有“世界的基本规律和本质不会变化”的证据吗?能够确定自己所理解的所谓“基本规律和本质”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本质?能够确认自己认知到的事物规律,已经是它全部的规律,而不仅仅是它的一部分,甚至于,仅仅是表象的一部分?

除非可以做到全知全能,又有谁可以打包票,自己的观测和理解,那些已经被自己成功应用在改造事物方面的理论,是一种透彻到本质的完全正确的理论?

不,义体高川想,这根本就不可能。他所面临的情况就是这样,他必须去应对那些超越自己认知和常识的东西,不能拖延时间,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解决——那恶劣的现实,从来都只会让人产生这么一种错觉:只要自己可以争取到时间,就一定能够在未来解决问题。

是的,“争取到时间”正是最致命的错觉,有谁可以肯定,自己争取到的时间,总是对自己有利,而对他者有害呢?倘若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那么谁又能肯定,自己可以认知到的成长,就一定是一种成长呢?

义体高川在那可怕的呢喃声中挣扎,在那疯狂回荡的思想中挣扎,即便如此,他只是这么做,却没有去想过,自己是否真的已经挣扎出来了。他根本就不需要去想,就可以肯定,自己当然没有。这是一个难以摆脱的噩梦,自己作为一个身体早已经崩溃成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并没有足够的基础去摆脱这个噩梦。但是,挣扎并不是徒劳的,这种挣扎是为了能够让自己转换一个角度,排除思想和自我认知的束缚,去从另一个层面对当前事态进行观测。

这是义体高川所知道的,面对这种情况时,唯一普遍适用的方法——只要转换了角度,去除此时此刻的认知,多少都可以找到一丝机会。

当然,有时这种方法也会失败,失败的下场当然不会太好。即便如此,也没有别的方法了,或许有,但自己不知道。

义体高川摧毁了刚刚构筑的自我圣殿,将自己的哲学思想全部抛之脑后。它虽然可以对付素体生命,但面对如今的状况,它却又变成了束缚自己的顽疾。义体高川十分清楚,那在素体生命面前看似强大的思想,其实是多么的粗糙浅薄,自己的胜利不是因为自己在这方面足够强,而是素体生命在这方面太过于脆弱罢了。自己的思考结晶,对自己而言是必要且珍贵的,但是,在这些可以轻易扭曲思想意识的不可名状的可怕存在面前,它的逻辑和坚硬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反而会成为让自己败亡的陷阱。

换做是过去,无论是脑硬体还是原生大脑,都很难从阻止自身念头的膨胀和思维的发散,难以让自己的“想”成为一种主动的,主导性的行为。但是,如今的义体和过去可不一样,他想要再试试。

在这个于他自身而言度日如年,于自我以外的世界而言,只是瞬息工夫的过程中,他终于确认了此时义体对这扭曲而疯狂的现象的抗性有多强大——并不是最理想的那般,能够让他完全控制住自己,摒弃所有外在的影响,但是,他仍旧成功地转换了视角和观测方式,并让旧有的思想分崩离析,从中滋生出新思想的苗头。

也许新的思想仍旧不可避免带上了此时那疯狂思想的影响,但是,借助这个过程,他仍旧挣脱了信息世界对自己的禁锢,重新将认知层面拉回到物质层面上。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过程,就像是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的风景就已经大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