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9 不作夫的奇妙冒险(1 / 2)

古怪的通道,仿佛从中世纪最黑暗的时代走入了未来,从宛如图腾一样的纹理到科技感十足的回路,隐约有着光在其中流淌。不作夫最初也没有看到这些光,当他看到的时候,那些束缚着光的管线似乎消失了,只剩下光一样的回路烙印在地面、四壁和洞顶上。他这个时候才听到巨大的机组发出的轰鸣声,这些机组应该一直都在运作,但在他意识到之前,却散发着一股死一般的寂静。他突然就明白过来,这些不寻常的变化都意味着自己的话确实已经被隐藏在这里的家伙听到了,不管是用什么方式导致自己之前那既听不到、也看不到、甚至于也意识不到的状态,对方这个时候选择了解除那种状态,自然代表自己有了机会。

不作夫虽然不明白对方到底用了怎样的技术,是科学的还是超乎寻常意义上的科学,但是,仅从对方隐藏在这样一个地洞里,从来都没有真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病院中,这样一种行为方式来看,他倒是可以理解这种严密的防御机制——不要说自己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即便真的找到了,若是对方不愿意接待自己,都有着种种办法让自己无法脱离,亦或者哪怕逃离了也无法保存对这里的记忆吧。

让人想不起来,意识不到,这样的做法从结果上,确实比病院其他地方利用人们五官盲区来制造“不存在之地”的假象更来得直接和有效。不过,也正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显露出这里主人拥有怎样程度的能力,而周遭的机组充满了文明和科技的气息,反而让不作夫对这次见面有了更大的期待——主事人如果真的是某个“伟大种族”的一员,并且,那个种族的确在付出一定代价的前提下,能够解决如今病院中,乃至于或许已经扩散到整个世界的“病毒”事件,那也需要人类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不作夫从来都不觉得,有那样本事的“伟大种族”会因为“学术研究”的理由,就免费帮助人类度过这场在它们眼中,也必需有限选择通过“避开这个时间段”的方式去避开的末日。

“病毒”的强大匪夷所思,“伟大种族”倘若真的存在,那也意味着,哪怕是能够穿梭时空的这么一群高智慧社会群体,也不是“病毒”的正面对手——它们成长于过去,抵达了未来,但是,它们的发展和历史却不是线性的,和人所认知的“长度”有着巨大的区别,不作夫能够理解这一点,并且,基于自己的理解,很快就明白了如今地球所面临的末日对这些可能存在的“伟大种族”是怎样的意义:

它们不过是先将自己置身于灾难范围之外,拥有了一个相对良好的安身之所后,才回过头来研究“病毒”,而整个地球和这个时间段内的人类,全都是它们的小白鼠。主事人尽管从行动表现出极大的善意,但他既然自认是“伟大种族”的一员,而不是人类的话,其立场自然是站在“伟大种族”那一边的,他眼下的竭尽全力,不会脱离为“伟大种族”的实验竭尽全力的性质,而事实上,他为了“上传资讯”而做出的种种努力,包括亲自拖延那个KETELILI的怪物,初衷也都不是为了“拯救世界,拯救人类”,而是如同那些视自己研究成果如老命的研究员一般,为了拯救他的成果才去做的。

不作夫从来都没有完全相信主事人,只是,他之前没有更多的选择——而现在,这里有一个始终在病院里工作的人,哪怕对方在幕后做了种种工作,甚至于病院里的不少问题都是因其滋生的,但是,对反是病院的一员,又是人类所属,这两点就足够让不作夫更加信任这个只闻其名尚未谋面的幕后之人了。不作夫认为自己的来历是清晰且干净的,如果对方有这么大的能量,支配着这所病院的阴暗面,那么,自然可以查到不作夫的信息:他的出生,他的生长,他成为财团的杀手,在财团的支持下,还在不断精进自己的学识,终究获得了两大博士学位,以研究院的身份加入病院研究,充当财团的暗子。

这些背景放在不同的环境下自然会有不同的解读。在平静的日常里,或许会被其他财团乃至于病院官方名义的组织机构视为必需铲除的硕鼠,但放在如今这个已经陷入绝境的病院里,却又再“干净”不过了。怪物、外星生命、鬼魂、时空来客、邪教、不法分子……要在这些个名单中做选择是很困难的事情,但不作夫仍旧有足够的信心,只要对方愿意见面,自己就能把自己推销上去。

代表正常的绿光在机组的仪表盘上闪动,这里的光影在交错中勾勒出别样的氛围,不作夫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但仍旧觉得比呆在外面的时候安心了许多。他感到一丝困倦,但却没有抵挡,他当然也有想过,是这个地方的主人释放了麻醉气体之类的玩意儿,意图就是让自己睡去,放在过去,他肯定不会这般束手就擒,但如今形势不饶人,他认为放下抵抗以表现诚意,反而才是最佳的选择,哪怕在睡过去后,生死就不由自己了,然而,哪怕进行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不觉得自己哪怕在完好的状态下,能够成功对抗这里的主人而生还。

不作夫知道科学的力量,也知道在人类社会中能够将科学应用到科技上,需要多么大的能耐。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对抗这种社会运作的能量的,哪怕如今病院已经和外界隔离,残存于这个地方的体量也至少是自己的数十上百倍。

他是杀手没错,但杀手也是人,在人类历史上,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个杀手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去对抗这样的敌人。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唯一选择,就是不要让自己有任何一丝表现,是站在敌人的角度上。

不作夫的眼皮越来越重,尽管他没有抵抗睡意的来袭,但是,与这种昏昏欲睡的状态相反,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有多么的活跃。无数的杂念在这种昏沉的状态下起伏、穿梭、纠缠、碰撞,去往哪里,变成怎样,都已然没有任何约束般。其中有他看来的“正经事”,也有不那么正经的东西,但更多的是,连他都无法确认的想法,而自己的昏沉更是让自己无法去追溯来龙去脉,只能感受到一个朦胧的轮廓,甚至于,连一个正形都没有。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也谈不上休息,他感到自己的精力不可避免地流逝着,消耗的速度让他感到恐惧,让他不由得产生一些不好的想象——即便如此,到底产生了怎样不好的想象,他也没办法去感受更详细的情况。

这一切,让他觉得自己宛如要脱离躯壳,而脱离躯壳后那个代表“自我”的灵魂是如此沉重浑浊。自己,这样一个沉重浑浊的灵魂,就这样在虚空中跌落,周遭黑暗一片,既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不断向下蔓延的黑暗到底有多深远也无从得知。这仿佛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深渊,而自己跌入其中,这个代表“自我”的浑浊灵魂产生了巨大的恐惧:这是跌落的恐惧,这是脱离躯壳保护的恐惧,这是对黑暗未知的恐惧,这是宗教的恐惧,这是本能的恐惧,这是科学能够解释的恐惧,也有着超出自身认知范围之外的恐惧,无数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让不作夫就要发出尖叫,然后,他意识到了,自己根本就无法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