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黎医生的这些话,一直哪怕在一个多小时后,仍旧回荡在我的脑海中。无论是我,还是在我之前的高川,对阮黎医生的认知,在这些话面前,都显得十分苍白,甚至让我觉得,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阮黎医生这个人。
阮黎医生所说的这些事情,对她自己而言,是真实的吗?亦或者,仅仅针对我的日记而做出的身份假定?这些问题,哪怕对方亲自给出结果,自己又是否可以接受那样的回答呢?
单纯以这个中继器世界为基础,去看待“阮黎医生是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之一”这样的事情,也让人不禁想说“开什么玩笑!”
然而,在解释性和理论性上,既然阮黎医生说出了这样的话,也完全可以从这些话中,顺理成章地去解释我记载于日记中的故事——也意味着,她可以从自己的角度,去解释我在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中所遭遇的事情,乃至于解释“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本身。
毕竟,以阮黎医生的个性而言,倘若自己仍旧无法弄清条理,就不可能说出来。
阮黎医生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观测这个世界。又从这个世界的角度,去观测“精神病人高川描述的世界”,是十分理所当然的。而让我心神不定的原因。正是因为,无论以理论。还是直觉,这种理所当然的看法,都存在一种可以深刻感受到的真实性、条理性和完整性,然而,一旦信服它,自己所经历的那一切,自己所认知的那一切,都会顷刻间。如同沙堡一般被浪潮摧毁。
“高川”是一个精神病人,倘若这就是现实,那倒没什么,但是,“高川”所在乎的一切都不存在,那就是很可怕的事情了。
我提着行李,默不作声跟在阮黎医生身后走着。三井冢夫的脸色好了一些,在下船后就有些兴奋,大概是身体的不适,在踏上陆地的时候。就平复下来了。健身教练和占卜师也好奇地打量四周,这是一片相当辽阔的半岛绿地,在当地的地图上。整个地域形状,如同触须一样伸出河岸。因为树荫茂盛的缘故,在船上时,也没能看到隐藏在林荫中的别墅。不过,在我们下船的地方,可以看到沿岸有一条长长的堤坝,朝着远方蔓延,据说遍及三分之二的河岸。
整个半岛都是别墅开发的景区范围,不过。相关景点的开发工程只完成了一半,上岛之后就发现了不少建设工程残存的痕迹。最显眼的无疑是码头不远处的一片脚手架,以及脚手架上方的橙红色灯光。已经接近午夜时分,却还能听到施工的声响。倘若别墅所在的地方,也是这样的半施工环境,想来入住体验也不会太好吧。
这么想着,我们分批坐上观光车,沿着唯一可见的水泥道路向岛内前进。不多时,就抵达了别墅群所在的地方。期间,阮黎医生没有再跟我谈论日记和身份的事情。我带着一种担忧又好奇,想要知道更多,但又害怕知道更多的情绪,和其他人一起接受别墅房间的分配。
似乎别墅群也没有完全竣工,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二期工程,并且是二期工程中面积最大,家居配置也最为豪华的五座别墅,平均一座别墅容纳十人,内部的房间也是足够的。从这里出发,只需要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可以抵达可以下水游泳的河滩,另一个方向则兴建了交易市场。更具体的介绍,负责人给我们这些乘客每人一本观光指导手册,里面甚至针对分配给我们的别墅,也有功能上的说明。
别墅的功能区很多,但外表既不让人感到奢华,也没有高科技的感觉,风格上更偏向于自然清新,有一种偏向于东方文化的柔和。对我和阮黎医生来说,这种风格是相当亲切的。
三井冢夫、健身教练和占卜师自然和我们一组,另外还有同宿的三人,对方也是在旅途中结识的伙伴,和我们寒暄的时候,显得十分客气。我们沿着鹅卵石铺设的小径,穿过庭院和池塘,进入看似木质,但实际使用的是新兴材料的屋子中。
阮黎医生用审视的目光,优先对照了别墅的构造图,确认了防火和逃生之类的紧急安全措施所在的具体位置。其他人倒是没有这样的心情,一路长途跋涉,众人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十分疲惫,不一会就向我们告辞,就连之前稍微振作了一些心情的三井冢夫,脸上的表情也迅速蔫了下来。当午夜零时的钟声在屋子里回荡的时候,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仍旧陪着阮黎医生巡视着这座占地面积相当大的别墅。
人声渐渐散去,别墅内部显得格外空旷而寂寥,装饰成烛火的灯光,别有一番晦涩的情趣,但在这样的时间,一点都没有让人感到惊喜的感觉。在我看来,装修成这副样子,如果说设计方没有一丝别样的想法在内,是完全不能相信的。
哪怕有灯光,角落也还是一副幽暗的感觉,仿佛随时都会有鬼魂路过,当脚步声响起时,就仿佛有人跟随在身后。这些声音、视觉和味道,都构成了一种惊悚的气息,完全不符合正常意义上的别墅装修概念,哪怕是讲究特色,也不应该设计成“让人不愿意久住”的感觉吧。
对普通人充满了恶意的别墅内部装修,于我这样的人而言,也仅仅是一种情趣,但我也知道。这种情趣是相当小众的。
进而,从这样小众的风格,似乎可以窥视到研讨会的内幕。
一想到达拉斯的身份。就觉得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虽然我被这种由“神秘”滋生出来的情绪感染着,但是。前方决定路线的阮黎医生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当我们在别墅中绕完一圈,再次回到院落中时,阮黎医生突然发现了什么,直直朝花圃走去,那里有几个空花盆,还有一些园林修葺用的工具。她亲手填了土,将白色克劳迪娅从塑料袋中取出,栽入花盆中。这些白色的花朵在被拔除的时候。是连根带土的,此时被重新种植下去,浇水之后,复苏的情况可谓是立竿见影。
“在做什么呢?妈妈。”我不禁问到。
“你见过白色克劳迪娅真正的样子吗?阿川。”阮黎医生脱下手套,朝我问到。
“也许。”我说,“它并不总是一个样子。我在日记里有写过。”
“其实它在普通肉眼的观测下,就只有一个样子。”阮黎医生把行李扔给我,亲自搬起花盆,对我说:“它的花有四瓣,呈白色。你见过四叶草吗?将它想象成白色的,就有点相似了,但是。具体而言,两者是完全不一样的。刚才的你,看到的这盆白色克劳迪娅,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就和你说的一样,妈妈。”我回答到。
“不,你在仔细想想,不似乎我进行描绘之后的模样,而是在这之前,你所看到的样子。”阮黎医生一边迈步向前。一边说到。
我仔细想了想,可古怪的是。没有清晰的印象,反而是阮黎医生的描述。似乎正在取代那朦胧的记忆。
“记不得了吗?不需要在意。”阮黎医生说:“其实,你很多觉得理所当然的地方,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你觉得自己记得很清楚,于是你很少清晰去回忆,但实际上,你的记忆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深刻。实际上,你忘记了许多事情,以至于,你已经根本无法辨别自身所获得的信息,其本来面目到底是如何。”阮黎医生用一种悲哀、关怀又坚定的眼神看向我,“你相信我吗?阿川。你是否相信,这个世界和你所知道的,所见到的,所感觉到的完全不同?你是否怀疑过,那些你认为理所当然是真相的东西?”
“我……”我还没有说完,就被阮黎医生打断了,她说:“不需要回答,现在不需要。”
我沉默下来,隐隐约约,预感到她要说的话。
“白色克劳迪娅看起来像是植物,但是,在我们的研究中,它并不完全遵循植物的定义。”阮黎医生突然将话题转回白色克劳迪娅身上,她的语气显得对白色克劳迪娅十分了解,似乎想要证明,她之前那些话并不是一个谎言——我的日记中,所记载的那些自身经历,其实是有一个故事原型的,而这个故事原型其实就是她自己的故事,而我的的确确只是一个精神病人,将从她那里听说的故事进行改编,把自己代入其中,制造出了一个设定庞大晦涩的幻觉世界。
而在阮黎医生平静的讲述中,这一切的起源——包括我不得不去相信的那些,关于“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的设定,以及交织于故事中的神秘和命运,乃至于阮黎医生所知道的真相——其实都源于白色克劳迪娅,而并非是我从“病院现实”中得知的“病毒”。(想知道《限制级末日症候》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