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夫斯基在和席森神父一番对质后,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他本就应该知道,在这个地方他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在他身上发生了不少事情,而他也不是笨蛋,无论自己思考,还是和其它幸存者们交流,甚至我们抵达木屋之后,也对情况进行了分析。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仍旧抱有期待,和席森神父的对话证明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在所有的侥幸都破灭之后,诺夫斯基的脸色不怎么好,在湖水漩涡中的挣扎本就让他精疲力竭,又在短短的时间里,情绪大起大落,顿时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得了重病的病人。
我不知道诺夫斯基此时到底有何种想法,而有些灰暗的眼神中,又深藏着哪些情绪,他是否会做出出乎意料的行动,是否能够真正成为决定某个“命运”的关键人物。不过,在席森神父摆出强硬的态度之后,他还是顺从了对方的吩咐。席森神父中招来一名专门处理人事的女军官,让她带着诺夫斯基离开。
包括诺夫斯基在内,幸存者还有三人,尽管诺夫斯基看起来比其他人都要幸存,其由始至终都是“普通人”的表现,也显得有些突兀,但这个基地里的主事者并没有把他当作特别的存在来看待,至少在态度和处理方式上没有表现出来。如果不是他们对所谓的“命运之子”真的十分看重,不愿意在得到更明确的证明前贸然做出决定,那就是他们对“命运之子”毫不在意。只是将这个称号当作一个幌子。
“命运之子……”我目送诺夫斯基离去,不由得问道:“听说是先知预言的结果?”
“是的。的确存在这样一个人,会对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大有影响。”席森神父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一个老朋友预言的,我很相信她,而且,正是因为她放出的预言,才让这些人聚集在这里。我们需要在短时间内统合任何可以说服的战斗力,去面对一场可怕的战争。”
“老朋友?”锉刀注意到席森神父的用词。“是谁?”
“也许你们曾经见过,她不在这里。抱歉,除非她决定向你们公开身份,否则我不会私下告知你们。”席森神父十分直接地将关于这名先知的话题堵死了,“来吧,让我看看应该安排你们到什么地方……你们想和更多人认识一下吗?我可以为你们介绍一下。”
“不需要。”我平静地说:“我更想早点知道前因后果,然后才能做出决定。席森神父。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我身为耳语者的副社长,不可能随意参与他人的行动。”我顿了顿,刻意着重道:“尤其是欧美方面的政府所组织的行动。你发信求援,我便来了拉斯维加斯,这是我代表耳语者对你这位朋友做出的诚意之举。但也希望你能明白,耳语者有自己的行动原则。”
席森神父和我对视半晌,我不知道他从我的眼睛中看到了什么,又希望看到什么,不过。我知道自己此时十分平静,脑硬体以机械般冰冷、理性而逻辑的模式调节着这具义体的运作。我不觉得他能依靠观察心灵的窗口来揣测我的想法。不过,和他一样,我同样在通过视网膜屏幕观测分析着他的言辞和态度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你的左眼……”席森神父打破沉默问道。
我下意识按住了左眼,在失去这颗眼球之后,这里一直隐隐作痛,时而还有一种左眼并未失明,似乎看到了什么的错觉。眼眶一直存在肿胀感,仿佛那已经不存在的眼球,不时在眼眶中如心脏般鼓动,在瓦尔普吉斯之夜的深层所体味到的左眼异变,至今仍旧有清晰的感觉残留下来,让我甚至会觉得,这颗导致右江异化的左眼,并非彻底脱离我的身体,我们之间冥冥中存在某些不可说明的联系——如果这种感觉是真实而正确的,“江”并没有让我彻底失去这只左眼,那么我一定会再次遇到异化右江。
左眼眶的空洞和失去眼球的痛苦,让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已经远离了拉斯维加斯动乱的核心。
“暂时放在某人那里,我会拿回来的。”我对席森神父说。
“好吧。”席森神父见我拒绝谈论这个话题,再次顿了顿。我们之间存在一条隔阂,在过去的合作中,这条隔阂一直存在,只是现在更加清晰了。我知道,这是我此时所表现出来的直接又强硬的态度所致,虽然有些可惜,上一个高川和席森神父的合作相当愉快,在我接替了高川这个身份后,在统治局里也和他有过一段生死战友的经历,但即便在上一个高川的记忆中,也早已经做好了彼此之间的关系变成现在这般的准备——打从最初遇到他时,就仅仅只是将他当成将耳语者引入真正的神秘世界的引路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已经明白,我们耳语者和他之间,最终只会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而无法进一步成为亲密知心的朋友。
耳语者所提供的善意有着明确的目的性——让席森神父引导我们进入一次统治局,而这个交换在此时已经结束了。虽然对高川来说,那一次进出统治局的遭遇带来了太过庞大的资讯,而让人觉得是极为漫长的故事,但是,仅仅就这个世界的耳语者来说,这仅仅是一个短期而临时起意的合作计划,在不到两个月的今天已经彻底达成了初衷。对耳语者的其他人来说,这点时间甚至无法让他们对席森神父留下多么深刻的感情和印象。
如果只是孤独的冒险者,我也许可以为了维持和席森神父的私人关系而做出更多的许诺与帮助,但是。作为耳语者的副社长和最强战力,我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对耳语者产生重大影响。在明确一项合作会为耳语者带来什么之前。我当然不可以随便许诺,也不能单凭交情就被席森神父拖下混水。
我亲身经历过拉斯维加斯的异变,对席森神父、各大神秘组织和五十一区举动的目的都有所猜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耳语者就必须参与到这些人的计划中,去配合他们的行动。无论是以耳语者这个团体来说,还是以我个人来说,都有着强烈的独立性。拥有自己的行动模式。以远在他洲的他国政府机构为主导,去参加一场神秘性战争,无论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都不是我们的风格。
也许,对于欧美地区的神秘组织来说,情况已经糟糕到他们不得不放弃独立性。联合起来,一同参与由美利坚国家政府所主导的计划,以取得苟延残喘或变革生存的机会。但是,对于远在亚洲本土的耳语者来说,拥有着更多的选择,也有足够的力量保护选择的权利。更何况。于我本人而言,并不在乎凝聚在这个基地里的“大义”和“实力”,如果这些东西真的存在的话。
“席森神父,如果你想说服我,就必须给出让我们耳语者心动的理由。”我明确地对席森神父说到。然后。扫了一眼其他熟人,在三名魔法少女和丘比身上停留了半秒。对她们说:“很高兴你们还活着。”
三名魔法少女连忙鞠躬还礼,丘比仍旧是那副纯真的表情,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对我说:“高川先生,也许,很快我们就会在亚洲见面了。”它似乎在暗示,下一个瓦尔普吉斯之夜就会出现在亚洲,也似乎可以联想到,纳粹们也会突然出现中央公国的某个城市里,就如它们进入拉斯维加斯一样。我不知道它这么说的目的,是为五十一区的计划充当说客,还是仅仅在阐述一个事实,不过,我一点都不在意,因为,即便纳粹出现在耳语者所在的城市,它们的敌人首先是已经开始在城市中繁殖的末日真理教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