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尔在地下都市很有名气,因为他曾经是人类,吸血鬼之中很少有不认识他的人,即使没有见过他的脸,至少也听过他的名字。
但大部分人对米迦尔都没有太深的好感,吸血鬼自视甚高,根本把人类当做劣等的家/畜来看待,哪怕米迦尔已经成为了女王的新/宠,地位在大部分吸血鬼之上,不少人还是无法认同他,当然,他们也不会明着排斥米迦尔,最多也就是不与他往来罢了。
简单来说,米迦尔在地下都市中根本没有朋友,作为都市防卫队的一员,他只有在任务需要的时候,才会和身边的同僚交流。
当然了,或许在潜意识里,米迦尔也根本不想和吸血鬼做朋友,他既讨厌人类,又憎恨吸血鬼,身处于矛盾中心的他,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
白沉虽然说了要疯狂进食,但他的身份着实不便,他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纯血种了,不可能说一句话就让所有的人为他奉献血液,不过这也难不倒白沉,他花了一点时间接触米迦尔的同僚们,并深入了解了他们各自的喜好和性格。
米迦尔所属的都市防卫队除了保护地下都市的安全之外,还会讨伐一些周边出现的约翰四骑士(怪物),如果那附近正好有人类的孩子,那么就以保护的名义,把他们作为食物押/送进地下都市之中。
在地下都市之中,血液是被严格分配的,也就是说吸血鬼们不能随意吸/食孩子们的鲜血,当然这条法令对于贵族以上的阶级又是另当别论,不过至少底下的吸血鬼们还是要遵守的,所以米迦尔这些都市防卫队的成员特别喜欢外勤任务,因为在孩子们被押/送进地下都市之前,他们可以疯/狂的吸/食血液,就算稍微折损了几个孩子,上面的人也不会过问,只要任务完成就行了。
这就导致了为什么人类会那么憎恨吸血鬼,因为每个出来执行任务的吸血鬼都会任性地喝喝喝,让不少人类目睹了亲人死在自己眼前的惨剧。
白沉虽然接手了米迦尔的身体,但他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变化。防卫队之中有两个人经常和米迦尔分配到一起,名字分别是拉库斯和雷奈。
拉库斯紫发红眸,长相偏向于那种任性的美少年,雷奈黑发红眸,长相比拉库斯看起来成熟一些,眼角总是有黑眼圈,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干劲。
不过吸血鬼大多长相出众,拉库斯和雷奈也不例外。两人是防卫队之中和米迦尔接触最多的人,而且比起其他的吸血鬼,两人对米迦尔的态度也算不错,虽然曾经的米迦尔常常不理这两人,总是一个人静静待着。
“米迦,你真的不喝?”拉库斯是相当忠于自己欲/望的人,被他选中的孩子,很少有能活下来的,因为一旦开始吸/血,他就会沉浸其中,所以他完全无法理解米迦尔是怎么克制住这种欲/望的。
“不用了。”白沉婉拒。
因为刚刚才消灭了几个约翰四骑士,外加又发现了一群孤立无援的孩子,防卫队的成员们心情都不错,各自找了中意的孩子打牙祭,只有白沉坐在边上,没有加入他们之中。
大多数孩子们都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也有胆大的孩子用充满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瞪着他们,哪怕是没有加入狂欢的白沉也‘有幸’接受了同样的眼神,也难怪,恐怕在孩子们的眼里,只要是吸血鬼,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有趣,人类憎恨着吸血鬼,吸血鬼蔑视着人类,在食物链上处于正反两端的种族爆发了一场理所当然的战争。人类为了生存而战斗,吸血鬼为了掠夺而战斗,浮于表面的正义和邪恶那么轻易的就被划分了,可是所谓的正与邪……真的那么轻易就能被划分吗?
“拉库斯,抓紧时间,要走了。”雷奈和其他的成员都进食完毕了,大部分人都没有杀掉自己的进/食对象,只有拉库斯手上的孩子已经奄奄一息了。
血液不断从孩子的脖颈渗出,在地上溅出了一大片痕迹,拉库斯意犹未尽的擦了下唇角,把手上的孩子如同抹布般往地上一扔,“知道了,雷奈。”
这个动作可能激/怒了那些胆大的孩子们,其中一个男孩终于忍不住的大喊了起来,“恶魔!你们这些恶魔!总有一天月鬼组会杀光你们的!”
“切!这小鬼搞什么啊!”防卫队有吸血鬼不爽地提起了那个孩子的衣领,阴森森地磨着自己的尖牙道:“小鬼,既然你那么想死,我就成全你好了。”
“啊~不公平,我也要再/吸一个!”拉库斯不能雷奈阻止,就又兴奋地抓起了另一个孩子,在咬上对方的脖子前,他又看向了白沉,“喂,米迦,你真的不/吸吗?回了都市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没关系……只是我有些好奇……”白沉原本一直坐在石堆之上,可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他就突然出现在了之前大放厥词的男孩面前。
防卫队里抓着那个男孩的吸血鬼吓了一跳,他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并后退了一步,男孩就那么掉入了白沉的手中。
“你叫什么名字?”白沉问道。
“啪——”获救了的男孩非但没有感激,还打开了白沉的手,怒气冲冲地吼道:“我才不会告诉你自己的名字呢!该死的吸血鬼!”
白沉并没有生气,眼前的小鬼倒是让他想到了李土,他记得当年自己教会李土的第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向比自己强大的人挑衅’。
白沉虽然没什么生气的迹象,可那些幸存下来的孩子可不那么想,尤其是男孩的妹妹,更是哀求不已地哭喊道:“求求你了,不要杀我哥哥,我告诉你哥哥的名字,哥哥叫明丸,请您放过他吧,吸血鬼大人!”
“若花,不要向这群恶魔求情!”叫作明丸的孩子依旧宁死不屈。
“哈哈哈!”防卫队的吸血鬼们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有人还调侃道:“米迦尔,对人类心软是没用的,还是杀掉这个不知好歹的小鬼吧!”
拉库斯也对米迦尔那里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不过他没有停下吸/血的动作,而是把注意力分了一部分过去。
雷奈见状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和拉库斯也认识那么多年了,估计拉库斯是希望米迦尔多拖延一点时间,这样他就能再/吸一个孩子。
“不。”白沉拒绝了众多吸血鬼的提议,他轻轻笑了起来,“我想要验证一件事情,所以之后不论我说了什么,我希望都不要有人阻止我。”
“你在开什么玩笑!”有吸血鬼想反对,可当他接触到白沉脸上的笑容时,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是白沉脸上的笑容有多可怕,而是太过温暖和阳光了,就像坠落凡间的天使,要知道在这之前,米迦尔可是一次都没有对他们笑过!
或许是出于惊悚,又或许是出于好奇,大部分的防卫队吸血鬼都安静了下来,想要看看白沉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连拉库斯也忍不住问道:“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知道。”雷奈显然也是一头雾水。
白沉把明丸放回了孩子们之间,他的妹妹若花生怕白沉反悔,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哥哥不放,还小声告诫哥哥不要再挑衅吸血鬼了。
明丸虽然忿忿不平,可是看到妹妹哀求的表情,还是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充满了仇恨。
白沉没有走近那个孩子,只是站在原地,用一种叙事般平静的语调道:“你在憎恨什么?吸血鬼吗?可如果没有我们的出现,恐怕现在你们早就是约翰四骑士手下的亡魂了。”
“那也比落到吸血鬼的手中好!”若花拉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拉住自己的哥哥,“你们和外面那些怪物有什么分别?你们不也只把我们当成食物吗?”
“可你们中的大部分可以活下来,只要不反抗,做个听话的孩子,就能在基地里平安无事的长大。比起在约翰四骑士的手中死亡,难道不是活着才更加重要吗?”
“……”大部分的孩子们都纷纷低下了头,可明丸眼中的仇恨却燃烧得更加炙热了,“要我像畜/生一样活下去,我宁愿选择死亡!”
“哥哥!”若花着急不已,她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哥哥死亡,她还想开口为哥哥求情,可是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这个看起来一脸温柔的金发吸血鬼做了些什么?!
“那我们就成全你!”一直安静看戏的吸血鬼们终于按捺不住了,吸血鬼都是骄傲的,他们从骨子里看不起人类,被区区的人类小鬼这样挑衅,他们怎么能沉得住气?
“我说过的吧?”白沉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挡住了那个一脸冲动的吸血鬼,“不论我做了什么,都请不要阻止和打断我。”
“切!米迦尔,你是想打架吗?”那个吸血鬼也摆出了战斗的姿势,大有不会再退让的架势,其他的吸血鬼也蠢/蠢欲动。
“不觉得这个答案非常了不起吗?”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下,白沉却突然开口问道。
“哈?你这家伙今天脑子是有问题吧?”
“我觉得这个答案很了不起,在生与死这个选择上,这个孩子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死亡,我认为这是非常有勇气的回答,如果换了你们,能够毫不犹豫的选择死亡吗?”
周围的吸血鬼全都一愣,这个家伙到底想说些什么?被白沉用剑阻拦的那个吸血鬼冷笑道:“那是因为这个小鬼是笨蛋!”
“真的是这样吗?”白沉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向他挑衅的吸血鬼,明明并不是什么带有压迫感的眼神,却让那个吸血鬼心悸不已,就仿佛他的内心完全暴/露在了白沉眼前。
“你心里其实也明白,比起生命,这个孩子追寻的是自由。”白沉收回了佩剑,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个吸血鬼没有再移动任何一步,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这也让其他想滋事的吸血鬼们偃旗息鼓了。
白沉再一次获得了所有的主动权,他蹲下身子,平视着男孩的双眼,“我并非不讲理的人,你憎恨我们,不过是因为我们夺去了你的自由和尊严,如果你认为这些东西比起自己的生命还重要,那么我会给予你重新选择的机会。”
“现在……回答我……”白沉的声音中仿佛包含着某种魔力,“你想要怎么选择?是以自己的血液,换取在地下都市生存的机会,还是让一切回到原点?如果你选择后者,我会找一个有约翰四骑士的地方,把你送到那里,你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亦或者被它杀死。”
“很公平的选择不是吗?在没有我们出现之前,你们面临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我……”明丸犹豫了一瞬,怎么回事?眼前这个人的眼睛明明如同蔚蓝的大海般漂亮,但是却又让人感到如此可怕。
“害怕吗?”白沉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鬼才害怕!”明石彻底中了白沉的激将法,他强行挥去了心头的不安和犹豫,是的!他才不要成为吸血鬼的食/物!哪怕要死!他也要死得有骨气!他绝不会向吸血鬼摇尾乞怜。
“我选择第二条路!你把我送回有那些怪物的地方!我才不会向吸血鬼妥协!若花,我们走!”明石气势汹汹地喊完,才发现四周一片寂静,原本对他一脸嫌弃和厌恶的吸血鬼们,此刻都用他无法理解的复杂表情看着他,不……应该说是看着他的身后……
到底发生么了吗?明丸的心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可他还是逞强的大叫道:“你们这群吸血鬼该不会反悔了吧?”
“不,我是个守信的人,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白沉微微一笑,那是充满了温柔和亲切的笑容,在米迦尔金发蓝眼的加成下,真的犹如天使般熠熠生辉,可是在一群表情各异的吸血鬼之中,这样的温暖的笑容却令明丸遍体生寒。
“若……若花……我们走……”男孩的声音已经有了明显的轻颤,他重复了好几遍,可是却没有任何人给他回音。
明丸回头去看身后的同伴,下一秒,他的心脏如置冰窖,他的朋友们全都不敢抬头看他,而是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
“对不起……明丸……”
“那些怪物太可怕了……”
“我们想……活下去啊……”
若花更是泪流满面,她想握住哥哥的双手,可是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止不住的打颤。
是的,在死亡面前,人心向来脆弱,大人的意志或许可以坚定,但孩子们往往都是凭借本能在做出选择。
“你们……你们这些叛徒!”明丸终于失控了,“你们后悔的!你们以为和吸血鬼一起离开就安全了吗!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一回事!他们迟早会大开.杀/戒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孩子们语无伦次,只是不停的痛哭,他们明明最开始是同伴,可是为什么现在他们之间却出现了如此巨大的裂痕?
明丸难以接受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因为心绪不稳,他甚至还踉跄的跌倒在地,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看向了自己的妹妹,“若……若花……你也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