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回 诗社(2 / 2)

只是在幼仪看来,作诗和做人有异曲同工之妙。为人豪爽大气,自然就有如安沁一般的气魄;为人悲观矫情,自然就有如安澜一般的凄婉。

那位绍岚表姑娘也是个有些才情的,作了两首关于草木之诗,其中不乏值得推敲的佳句。看样子安家姐妹不愧出自书香世家,个个才貌双全。

“看过众姐姐的,我这就越发拿不出手了。”幼仪不是自谦,她的“泾溪石险人兢慎,终岁不闻倾覆人。却是平流无险处,时时闻说有沉沦。”既不婉约又不浩豪放,也没有高雅的情操,倒是有股子积古的味道。

“妹妹年纪尚小,如何就出如此警句?我倒是喜欢妹妹诗中的深意,值得细细品味。”安沁反复在心中诵读,不由得暗暗点头。果然是我辈中的翘楚,难为她小小年纪就能有此眼光和深度。

果然,众人的诗作送进上房,两位老夫人很快就有了结论。魁首自然是安澜,其他人未分主次,倒是都有佳句被挑出来。

金老太太特意点评了幼仪的诗作,说她的诗太过深沉,没有小姑娘的阳光和轻快,往后少做才好。

安老夫人自然也是这样认为,她这样活了快一辈子的人都没那样超脱,却没有办法开这个口。若是幼仪真这样了悟,不是什么幸事,小小年纪背负了不属于该有的沉重;若不是她的了悟,那就是故意装深沉,小小年纪就如此虚假更是不讨喜。

“我都说了自己不善诗,偏生抽到溪流的主题。不瞒众位姐姐,就是这一首,也是我挖空心思才想到不知道从哪一本书上看过。”幼仪这一解释让众人了然,再看她小孩子一般天真的笑,怎么可能对她产生半点误会和讨厌?

相处几日下来,安老夫人越发喜欢幼仪起来。

“姑娘家会琴棋书画是好事,可早晚要嫁人。亲手为夫君缝制衣衫,做几个小菜,夫妻之间的关系才会更亲密。这过日子过得是什么,无非是菜米油盐酱醋茶。日子越来越好,下人越来越多,夫妻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安老夫人跟金老太太说着,“老姐姐跟我年纪差不多,想当年咱们做人家媳妇的时候,那可跟丫头差不到哪里去。不管春夏秋冬,一定要比全家人都早起一个时辰。亲自去厨房照看早饭,然后侍候婆婆起床洗漱吃饭,回去再照顾夫君和孩子,最后才能轮到自己吃饭。总是吃几口就又有事情,忙活到晌午才能坐下来稍作休息。再瞧瞧现在的年轻媳妇,多站一会儿就虚弱的受不了,弄得婆婆都不敢使唤,免得传出虐待媳妇儿的恶名。”

“老妹妹说得是,咱们是没赶上好时候啊。那些年苦也不觉得苦,因为谁都是那样过。”两个年纪差不多的人就是有共同话题,“妹妹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安老爷子敬重你,儿子、媳妇儿孝顺,小一辈又都懂事优秀。不像我,没有夫君福,熬了半辈子的苦日子。”

“老姐姐不要说得这样悲观,你不是苦尽甘来了!而且那些年你跟儿子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是不一般。不像我,老爷子去了,我这心里立即没了主心骨,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了。早几年看见老爷子瘫在床上,有时候觉得他活着也是遭罪,不去被老天爷收了去。可眼下他正走了,我才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即便是躺在那里不动不言语,也有家的样子啊!”

两个老太太一个早年丧夫,一个刚刚丧偶,说起来是同命相怜。好久没这样畅快的聊天,两个老太太倒有相见恨晚之意。

这里到底是郊外,不比都城繁华,时间一长几个小姑娘就烦了。

安澜提议去爬山,可又怕祖母不同意,便找了个由头。她知道山顶附近有个姑子庙,里面住了一老一小两个尼姑,就说要去烧香拜佛。

“那姑子庙一年到头都没什么人去,全靠山下的几家别院接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无非是呆腻了要出去逛逛。也好,带着你妹妹去走走,一定要照顾好她。”安老夫人竟然同意了,让她们多带几个丫头、婆子。

安家的别院在半山腰,再往上走并无大路,好在一路的木栈道不怕迷路。栈道两边是高耸的树木,遮天蔽日一路阴凉。只是步步登高到底费力,走了没多远安澜就喊着又累又热要求歇息。

随行的丫头又是倒茶,又是递帕子,又是拿垫子铺在木凳上,额,出来爬山带的东西还真不少。

等她歇过劲才接着动身,可走得时间还没歇的长她又不走了,众人只好再次跟她停下。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天黑也到不了山顶!

安沁见这样不是办法,就让丫头、婆子陪着安澜慢慢走,实在不行就折回去。反正这里只有一条路,离别院又近,大喊一声下面就能听见,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