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用春凳把老太太抬回了东跨院,大老爷和封氏在跟前侍候了半晌,反倒让老太太浑身不自在。老太太连茶水都不敢多喝,生怕有了尿意憋不住,又不好意思当着儿子、儿媳妇的面处理。
说来也奇怪,这人往往越怕啥就来啥。老太太没喝几口水,竟然也有了尿意。她憋了一阵觉得小腹难受,可大老爷和封氏就是不走,她又不好明说。
其实封氏也看出些端倪,只是她这个儿媳妇总不能侍候婆婆一阵就找由子闪人,尤其是大老爷还在。
幼仪见状笑着说道:“父亲在衙门里忙碌了一整日,方才又里里外外的忙活,身体肯定疲乏。太太白日里也为琐事忙了一整日,方才有两个管事婆子寻来,听说太太正在侍候老太太就没敢进来,想来是有要紧的事。父亲和太太在这里亲自侍奉,既稳妥老太太又高兴,可难免让老太太心中忧虑不安。我是父亲和太太的女儿,也是老太太的孙女,我替你们在老太太床前侍奉汤药,必定尽心尽力。若是有不妥帖的地方,有陆嬷嬷一旁指点,也有老太太教诲。”
“什么事能有老太太的千秋要紧?”封氏自然是不想让幼仪领了这功劳,虽说是侍奉,不过是端药喂饭这等巧宗,还能真让她接屎接尿不成?封氏想让玉仪过来侍候,到时候落个孝顺的好名声。可惜方才老太太把几个孙女、孙子都撵了回去,说是走夜路不安全,眼下竟没有由头再喊回来。
老太太听见封氏的话回道:“四丫头说得正是我的心里话,你们的孝心我都知道,只是别因为我误了许多事情。尤其是大老爷,明天一大早还要去衙门,睡不好觉可不成。你这大病初愈的,也劳累不得。你们都好,我这做长辈的就欣慰高兴了,身体自然就好得快了。”
“母亲所言极是,那儿子和媳妇就明天再来。”大老爷最是孝顺,对母亲的话是言听计从。
他站起身来,封氏只得跟着走了,幼仪忙送出来。她估计老太太方便完了,这才慢慢回了屋子,却见陆嬷嬷满头满脸都是细细的汗珠。老太太不许旁人上手,她自个腰不能使力,全靠陆嬷嬷往起抬,把小痰盂塞在她屁股底下。等便完拿出来,再把人放倒在床上。只一个来回,就把陆嬷嬷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腰也差点抻着。
幼仪见状就在心里琢磨起来,怎么样才能让侍候的人节省力气,也让老太太少遭罪呢?她想了一晚上,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想到一个好办法。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觉得很新奇,便找了木匠做做试试并未抱多大的希望。可没过几日,竟然真做成了。
七八个粗使婆子把特制的大床抬进来,幼仪兴奋的围着看。大床比双人床略窄,上面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普通的床板而已。而且没有漂亮的雕花,造型也简单。就这样一张床就能达到她的要求?
抬床进来的婆子笑着说道:“外面的小厮抬进来的时候演示了一遍,看着挺简单,连老奴都学会了。”说着便演示起来。
只见她跟一个婆子合力拽床头的两个拉手,耳边便传来“咯吱”的声音。再看那大床,竟然从中间裂开一条两寸来宽的缝隙。那个婆子往上推床板,上半部分慢慢支起来,“嘎哒”一声,婆子松了手也不掉落,大床被折成了躺椅的形状。
“他们说了,一共有三个档,根据老太太的需要更换。这是第一档,最后那个档折完就是一张大椅子。而且还依照老太太的身高设计了一个机关,老太太请看。”那婆子又把手伸到床底下,似乎是在拽一根绳子。床板靠近腰下部的位置,出现一个圆形的漏洞。
细细瞧才发现,不是漏洞,原来是有块圆形的板子陷下去。婆子把小痰盂放在上面刚刚好,看来是留老太太方便用的。
老太太见了以为惊奇,赶忙让人把她抬上去试试。陆嬷嬷照着方才婆子的样子操作,果然省力又方便。
“四丫头真是聪明,竟然想到这样的好东西。”老太太赞许的点着头。
幼仪听了赶忙回道:“昨晚上我想了一宿,只想让老太太能稍微舒服些,陆嬷嬷能省点力气。我心里也拿不准,怕是自己异想天开。眼下见到实物还有种做梦的感觉,天下真有这样的能工巧匠,太让人惊叹了!”
“再有能工巧匠也要有想法才成。”老太太并未多赞赏,心里却对幼仪渐渐认可起来。当初她把幼仪带过来教养,一方面是因为在庙里有高僧的指点,二方面是看幼仪委实可怜,封氏做得有些过分,必须得敲打敲打。
可真日夜相处,老太太便发现幼仪的好处。孝顺、温顺,能坐得住椅子管得住嘴巴,人又勤快,说话的声音虽然软糯,可内容却爽利干脆,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说些什么,是个惹人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