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媒婆舌灿莲花,能把死人说活了。她说商家二少爷只要找到八字合适的姑娘冲喜,不仅身子会好,而且两个人会白头到老恩爱百年。商家还特别保证,会给钰哥儿引荐一位名士,绝对会对钰哥儿参加大考有帮助。正是这些话,让利姨妈再次迟疑起来。
“利夫人且考虑几日,后天我再来听回信。”马媒婆笑着说道,“想要攀上商家这棵大树的人家不在少数,只是商家把尊府姑娘定为第一人选。那边催的急,若不是信得着我的口碑估计早就找了其他媒婆去旁人家打听了。我这接二连三的跑,就是瞧着这是一桩好姻缘。俗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家婚,保媒是积阴德的事情。我这辈子吃穿不愁,一直这样辛苦也是为了给子孙积福。成了这一桩,我就保成了一百对!”
利姨妈自然明白她说这通话的意思,人家商家不是非宛若不可,还有不少人家争着抢着等着。若是利姨妈不愿意,马上就会有人顶上来。
利姨妈又去问封氏的意见,听见她还是之前那些话,仍旧下不了决定。利姨妈实在是没有能商量的人,只好去打扰一直苦读的儿子。
钰哥儿不分黑天白夜在屋子里念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对于最近发生在两个妹妹身上的事情丝毫不知情,利姨妈进屋他正在奋笔疾书。
“我儿真是辛苦,身子可吃得消?”利姨妈见状不由得心疼。
钰哥儿把手中的笔放下,给母亲见礼方回道:“读书倒是不辛苦,只是每日这样读书,做文章,自己却不知道有没有长进。若是能有人能点拨一下,应该会有大的进益。”
“裴文正先生如何?”利姨妈听见儿子的话问着。
钰哥儿听见这个名字一愣,随即满脸的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母亲这话是何意思?难不成可以见裴先生一面?”
“倒是有这个机会,只是……”利姨妈迟疑了片刻,把商家求婚的事情说了。
钰哥儿听了脸上的喜色渐渐敛去,变得凝重起来,“这门亲事万万不可答应!”
“我儿何出此言?”利姨妈见他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语气中带着毅然决然,心下有些奇怪。结这门亲对宛若来说也不是全无坏处,若是真如媒婆之言,那商家二少爷并无性命之忧,只是身子虚弱需要冲一下,那宛若就嫁得。身子虚怕什么,又不用干体力活,丫头、婆子一大群侍候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再者说,商家最不缺的就是药材,每天用老参汤养着,就是进了鬼门关也能拽回来!
只是商二少爷胎里带来的体虚,恐怕于生育无益。可想开一点,这本不是宛若的错,商家只能越发的愧疚,对宛若越发的好。过个一二年,从本家过继一个,跟自己亲生的没什么区别!
利姨妈其实想得很周全,她隐约有些动心,若是此时钰哥儿的态度稍微带着些赞同的倾向,这事就会定下来了。
“母亲好好想一想,商家是何门第,我们又是什么家世?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再怎么低门娶媳也低不到咱们的程度。况且商家经营药材生意,恐怕这些年商二少爷把人参、鹿茸当成零嘴吃。可就算是这般补着,还是逃不过卧床,试问还能用什么猛药?冲喜是她们抱着的最后一丝希望,就是听天如命的意思,难不成母亲让二妹妹嫁过去做好守寡的准备吗?试想一下,二妹妹嫁过去无儿无女,夫君早亡,身边的妯娌都是高门大户说不上话。因为冲喜失败,还要背上克夫的骂名,不得公婆喜欢。她下半辈子怎么过?这不是把她活生生推进火坑中了吗?”
“商二少爷的身子至于这样吗?”利姨妈可没想到这么坏的地步,可听了儿子的话登时有些如梦初醒。
“母亲可千万不能只看见好处就犯糊涂!”钰哥儿再三说着,“虽说儿子需要像裴先生这样的大儒名士指点,可若是用二妹妹的终生幸福去交换,儿子宁可不要!父亲早亡,儿子理应担负起照顾母亲和妹妹们的责任。只是我一直忙于读书,反而忽略了,凡事都让母亲操心了。母亲不必担忧,再等些时日,儿子一定会让母亲眼眉吐气,还不用巴结旁人。”
“我相信我儿的话!”利姨妈重重的点点头,彻底打消了跟商家结亲的念头。
不等马媒婆找上门,她便打发人去送了回信。马媒婆听见这话立即给商家回话,不出三日,就有消息传扬开。商家二少爷竟然订婚了,光是礼物就送了好几大箱子,听说还有一万两白银。对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叔父是个五品的闲职,家里仗着祖荫还算是富贵。听说这位姑娘是嫡出,只因生下来当天父亲就骑马摔死,被族里喻为不祥之人送到乡下养活。眼下商家放出消息要找八字里主父早丧的姑娘,她才被家里人想起来。
商家害怕二少爷等不得,马上下聘礼定婚期。下聘礼那天,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了。大大的樟木箱子,四个大汉抬着,上面用红色的绸带绑成大红花状。从城东出来,绕着城墙转圈,这边已经走到西门,那边还在商府门口打转。听说聘礼很丰富,除了常见的礼饼、烟酒、海味、鱼肉、米粮、布匹、茶叶、首饰等等,还有一箱一箱的白花花的银子。最让人咋舌的是,聘礼里面还有东大街三进三出独门独院房子的房契,中央大街最繁华地段两家铺子,郊外一处大田庄,光是四周的田地就有上百亩。
这聘礼虽说等到成亲的时候新娘会跟嫁妆一起带回去,但是却是新娘的个人之物。也就是说,即便以后商二少爷死了,新娘改嫁,这些东西也可以带走。商家这次可真是出手大方,不少人玩笑着说,自己家里没生出这样的好姑娘,享不着着滔天的富贵。
婚期也挑了最近的一个吉祥日子,商家大摆筵席,请了三天的流水席。不管认不认识,不管送不送贺礼,只要穿戴整齐人模人样进门贺喜就可以吃一顿饭。一时之间,商家的门槛都被踏平了。人们一则是贪便宜,二则是想看看商家办喜事的气派场面。可惜,仪式择吉时进行,只有直系亲属参加。新郎身体不好,拜堂由堂弟代劳,化繁为简把新娘送了洞房就完事。
商家果然言出必行,新娘三天回门之后,小两口就搬出去单独过了。说是一起搬走,其实只是新娘一个人挪地方,商二少爷一直就在马儿胡同的宅子里静养。
众人都在观望,可婚事过去半个月,商家没有任何动静。看样子那位二少爷没有性命之忧,众人隐约有些失望,还有些嫉妒,以利姨妈尤为严重。早知道商二少爷并无大碍,就应该答应宛若嫁过去,好好的一桩婚事就这样没了。利姨妈心里遗憾又后悔,再想到儿子的前途,竟病倒了。封氏忙请医问药,宛若、宛柔两姐妹在床前侍候着。
玉仪等人前来探望,自然明白利姨妈这病根在哪里。只是她们都是姑娘家,况且又是人家的痛处,怎么能提及呢?她们只捡些有趣的事情说,屋子里多了些欢声笑语,倒开慰了利姨妈不少。
幼仪的病一直没好利索,每天喝苦药,还是觉得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这几日竟然连坐着都难受了。不过她还是打发秋月去了群芳阁,见了利姨妈先告罪。
“四丫头就是心思重,我这个做姨母的还能挑一个病人的理不成?你回去告诉四丫头,让她好好静养不要加重思虑,于身子无益。等我好了就带着姐儿去看她,到时候姐妹们在一块说说笑笑多好!”利姨妈又说了好多宽慰人心的话,还让秋月把小点心带回去一些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