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她!
可心下惴惴。生怕此刻认定了是她,一转眼又发现不过是一场空。
问剑一行人正要走,却发现将军并未动身,不由得回身道:“将军,不走么?”
“今日不走了,你等去挂几间上房。”
话音刚落,孟昱早一阵风似的去了。
问剑狠命眨了眨眼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过神来,见自家将军早冲进了对面绸缎坊。这更不懂了。
孟昱一脚踏进绸缎坊,只听得掌柜的笑呵呵道:“听说不多日就要进宫啦。是该好生做身衣裳。大娘放心,料子一定给你算便宜点。”
孟昱左右一回顾,却不见方才所见之人,急得冲口而出:“方才那穿竹青的妇人呢?”
掌柜的,领小姑娘的妇人皆诧异回头。
还是那小姑娘口快,朝外一指:“说是要寻人,往城门去了。”
孟昱不发一言就往外跑。
晌午已过,趁便溜号的守城士兵都回来了。间或也挑几个看不顺眼的商贩盘查一番。因往来者众,不堪等候,抱怨的,催促的,闲聊的,不一而足。倒比杏花楼里还热闹几分。
只是人头攒动之中,只见男子,不见一个妇人身影。倒是城内,几个卖花的货郎担前立着几个妇人。可也都不是她。
难道又是幻觉一场?
周围人声越发喧哗,如鼎沸相似。
孟昱觉得自己就像被投入鼎镬之中。周身先是发冷,再热。心内如煎。
他腰中挎着长剑。右手习惯性地握住剑柄。多少次,上阵杀敌,面对漫山遍野的铁骑,只要握着剑,心底便腾起豪气万千。
可现在,他慞惶四顾,只剩茫然。
像是极不甘心地再一回首,他望了望城门一眼。
城门上,一个身穿竹青的妇人,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那眉眼,像是从心底里长出来。
青筋从他紧握剑柄的手上根根暴起。他嘴唇紧抿,眼中如蓄风雷。大步流星,跨着阶梯走上城门。
宋扬灵的嘴角一点一点漫出笑意,等了数月。
他真的来了。
近在咫尺,心中怯怯,如隔天涯。
孟昱试探性地迈了一步。眼前人并未走远。他才放心地又往前走了几步。
又走了几步。
眼看着近了。
孟昱突然出手,一把拽住宋扬灵的手腕。
皮肤先有些凉,继而暖起来。那是身体肌肤才有的温度。那是活生生的人。
孟昱咬牙切齿:“宋!扬!灵!”
————
问剑诸人在客栈等了良久,也不见自家将军回来。直到掌灯时分,外头黑沉沉的。几家仍点着昏黄灯光。几家早都歇下。
几人商议要不要出去寻寻。但他们都是在外惯了的人,也没有个一时半会不见人就着急忙慌去找的理。于是几人议定若明日再不回来再做计较。
宋扬灵也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孟昱开口。
小小的室内,摆了一张床。床前一张圆桌,只有两张凳子。
孟昱也不坐,只靠窗站着。眼中阴得如乌云压城。
好你个宋扬灵!
连驾崩都是一场算计!
想起那些如行尸走肉的日子,觉得真是可笑。
成亲是一场笑话,连为她的悲戚都是一场笑话。
想起为她提心吊胆的一切,心中便怒火中烧。
夜渐渐沉了。一室之内,二人呼吸相闻。
宋扬灵渐渐不自在起来,讪讪搭腔:“要不要吃些东西?”
“不吃。”
宋扬灵也知晓孟昱一时之间恐难接受,是以对他的冷漠并不介怀。又道:“夜也深了,咱们总不能这样对坐一夜罢。”
“你只管睡便是。”
“你呢?”
孟昱十分执拗:“我不走!”
……
宋扬灵身子僵了一僵。只得双手抱膝,挨板壁坐在床上。
孟昱低着头,却偷偷去看她。
油灯太暗,照得宋扬灵头上毛茸茸的。她的脸有一半埋在膝盖中。看着倒有些娇弱。不像前些年,总是成竹在胸的帝王模样。
心中突然一软。又突然生出些庆幸。
活着真好啊。唯有活着,才能有这般闲心置气。
两人不说话。坐得久了,宋扬灵睡意渐渐上来。双眼阖上了。
孟昱早瞧见了。他轻轻走过去,解了佩剑,放在桌上。然后伸出手,左右比划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将宋扬灵放倒在床上。
他俯下身,再清晰不过地看清她的脸。感到她的鼻息轻轻喷在自己手背上。他理了理她的衣裳,脖颈间带着香气的热度渐渐散开,扑到他鼻中。
孟昱直觉浑身忽然一热,像被火烧着了似的。身体下面瞬间勇气异样的肿胀感。他也不知怎的,忽然低下头就吻住了宋扬灵的嘴唇。
湿润的,柔软的,带着热气。
身体越发像被一股邪气控制了似的。
他恨不能将眼前之人揉进肚腹之中。他深知现在不是放纵的时候。天人交战似的,才恋恋不舍得退开。
他这边才动,床上的宋扬灵恰好一翻身。侧身向里。刚刚还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嘴角就弯了起来。
孟昱是枕戈待旦了半辈子的人。他一低头,碰上扬灵的嘴唇,她轻微的震颤,骤然加快的心跳,全都没逃过他的感官。
他忽然扯起嘴角,情不自禁地笑了。眼里的光比外头夜空上的星子还亮。
真好,这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