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扶持雨成田上位是米湛卢千思万想过的。米氏仍在禁宫,暂时动不了。在自己与米氏之间,在陛下身边,着实需要一个得力的内侍才妥当。
他思来想去,唯有雨成田。本就甚得米氏青眼。况且还颇讨陛下欢心。尽管遭遇低谷被贬去后苑,那也是皇后的意思,陛下还是舍不得的。文字外库司是个好地方,专管传达圣旨,离陛下近,又能同朝臣名正言顺地打交道。将雨成田放在这个位置,既有利于自己及时知晓圣意,又能在陛下跟前帮米氏说说话。
真是一步再好不过的棋。
米湛卢自觉经这些日子动作,已经大大挽回之前颓势。宫外有文武百官敬服,宫内有雨成田为应,想来这宰相位置还能稳稳当当坐上好几年。
时辰到,他本欲回家,不想门下中书舍人黄子詹来报说,西京提点刑狱公事陈绍礼已经进京,相公可要见一面?
“可是自请辞官的那个?”
“正是。”
米湛卢皱皱眉,颇为不解:“好好的,怎会辞官?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听说是与西京兆尹不睦。”
“田继松啊!不是强硬难相与的,是为什么事闹的?”
“具体下官就不知晓了,恍惚听说是为了个跟禁军有关的案子,两方起了争执。陈绍礼争不过,一气之下就辞官了。”
“太过刚硬。”米湛卢叹口气,道:“不知轻重转圜的,叫吏部去见他就是了。”
黄子詹应了好,行礼正要告退。
米湛卢像想起什么似的,又问一句:“我听说西京禁军很有些问题,这回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罢?你再去问问,他们争的到底是桩什么案子。”
约莫七日后,黄子詹才将前因后果打听清楚,一溜跑来向米湛卢报告。
米湛卢听了,倒抽一口凉气,着实难以置信:“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简直无法无天!一点良心道义也无!田继松也是个糊涂脑子,这等事情都赶包庇!你即刻带人,好好写上一封奏章,老夫非得弹劾田继松不可!”
“禁军那边是否要一起弹劾?”
米湛卢却晃着手没说话。禁军,虽说西京禁军不归孟昱直接管辖。但孟昱说起来是禁军统领,理当负责。若能趁此机会扳倒孟昱,那就相当于卸了宋后臂膀!只是,孟昱军权在握,而且看着也不像任人鱼肉的样子,要是惹急了他……
他想了又想,还是拿不定主意,便说:“禁军,点到即止就可。”若真要动孟昱,还得和潘洪度商议,联合他的势力,若能由他出头则再好不过了。
黄子詹又问:“那陈绍礼呢?是否要为他平凡?”
米湛卢连连摇头:“这等执拗不知变通的人,管他作甚?他要来打点再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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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绍礼在孟昱府中一连住了数日。虽不曾刻意打听,也隐约听得孟将军府中只有一位夫人,且双目失明。二人膝下竟尚未有子息。他悄悄算过,孟将军还长自己几岁,看来儿女上是有些艰难了。
起初,孟昱安排了龚洗尘助他写奏章。但他文章本就极好,于法律条文又极熟悉。龚洗尘便不肯班门弄斧。每日过来,不过讲讲京中风物人情而已。也带他出去逛过几遭。
有一日从外面游逛回来,经过孟府正堂,瞥见孟将军在上,四周围坐了几个人。穿着官服,且是文官服色。他想,似孟将军这般权倾朝野,自然不可能只结交武将了。
他的奏章写好,呈交孟昱阅览。文章之中,对于禁军*大加挞伐。他本担心孟昱不悦,不料孟昱却是神色如常,虽指出了些问题,也只是详述禁军军制,以及军法不同于刑律之处,使得内容更完备。
陈绍礼依照孟昱所说修改了一遍,不禁叹服道:“说来惭愧,下官本以为将军出身行伍,不屑文章之事。今日才知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文武兼修,果然非同凡人。”
孟昱笑笑,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从前在家读书练字的情形。做了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几乎再难有人记得他亦是出身书香世家。他道:“幼时也曾习过文章。”陡然又想起入宫之后和宋扬灵一齐在树下读书的景象,只觉前尘往事,恍然若梦。赶紧调转话头:“奏章、证据皆已齐备。明日早朝我当引你入宫,向陛下禀报此事。你无须有任何顾虑,一切照实说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