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称百万的流贼要吃粮,要喂马。同样的,左良玉的平贼镇,这段时间,到处强拉壮丁,裹挟良民,溃散于湖广、赣北赣西各地的小股明军、被农民军赶出老巢的地方团练,各处的山匪、杆子、马贼,更是如蚁附膻一般纷纷投到左大帅的麾下。短短年余间,平贼镇又扩充到了号称数十万兵马的地步!
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人吃马嚼,军中的各种开销,将领们为了维持自己花天酒地的奢侈腐化生活,自然要大肆搜刮。可是,区区的九江府,又有多少油水可供这些人挥霍?
“左昆山,你家公子爷不但给你送来了钱粮,更是给你送来了一枚摆脱困境的钥匙!”侯方域在心中冷笑着。
作为对左良玉有着提携知遇之恩的候恂长子,侯方域在内心之中,自然视左良玉这个陪酒军汉出身的宁南侯如佣仆厮养一般,尽管说左良玉眼下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但是,在他心目中,左良玉还是个身份低微的奴仆!
可是,即使是左良玉这几十万人马沿江东下,又能给局面带来什么影响和变数呢?整个的战略态势,还是会在伍兴的《平清策》分析规划之内!他的行动,不过是整个交响乐当中的一个小小变奏曲罢了!
就在李守汉看到伍兴的平清策的同时,鹿玛红也同样收到伍兴快马送来的一份。她看过之后,命人抄录了一份送给参谋处,让参谋处的人仔细研究。
她自己,则又看了一遍,不过看着看着,她感觉有些困倦了,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过也难怪,这些日子,她承受着失去丈夫的痛苦和战局剧变的压力,这些事情纵然是身经百战的李守汉都吐血,何况她一个东番部族出身的少妇?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见有人唤她起来,等她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原来是身边的女兵叫她起床,因为参谋处已经拟定好了作战计划,请她去审阅。
拖着疲惫的身躯,鹿玛红强打精神来到了参谋处的办公房间。鹿玛红所在的是一座地方豪绅的宅院,被南粤军征用。将五间花厅打通,经过简单的改造,就成了参谋处的办公地。
屋里陈设很简单,中间一个大沙盘,墙壁上悬挂着地图,沙盘周围一圈桌椅。见鹿玛红到了,范晓增和全体参谋处成员起立向鹿玛红行礼。
鹿玛红微笑着跟众人寒暄了一下,一番客套之后,范晓增才说:“李夫人,昨日您送来的平清策,对我们帮助很大。通过这篇文章,参谋处基本统一了意见,那就是我们要做两手准备,既要准备短期内争取胜利,也要做好持久战的打算。因此,参谋处初步决定,由李夫人您,带领骠骑兵,左武威的炮兵队,东番步兵团去沂蒙山与伍兴镇抚使会合,迎接廖冬至大人的部队北上。我们参谋处的成员,带领剩下的部队去登州和许元嵩旅长会合。只要登州等处田庄、海口在我们手中,山东迟早还是我南粤军掌中之物!不知道夫人您意下如何?”
鹿玛红却摇了摇头说:“范参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去沂蒙山的路线只有少量作乱的官绅乱民,相对安全,就算是我只带着少量护卫,也可以轻松抵达。反而是去登州,后面有曹振彦的人马穷追不舍,前面有章陵虎和吴奉先的叛贼精锐拦截。并且登州音信断绝,一旦登州已经失陷,没有精兵,何以杀出重围?所以范参谋去登州我不反对,但是,左武威的炮兵队和东番步兵团由你带走。我有图哈鄂奎护卫,足以带着物资和剩下的人员安全抵达临沂。”
范小增见鹿玛红不同意,也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夫人,说实话吧,现在山东局面纷乱,反水叛贼蜂起,州县纷纷附逆。参谋处对于速胜实在没有把握,因此,让更多的人去沂蒙山长期坚持,才是万全之策。至于登莱,多一些人,少一些人区别不算很大,反正只要是守住登州,无非征召各处田庄之中的屯田兵,守住登州、威海卫等处要点,把握住海口,等侯海上来的援军而已。就算我们一个人不去,许元嵩许旅长同样也可以完成任务。因此,我才希望夫人带着更多的人马去沂蒙山。”
见范晓增表明了立场,鹿玛红也亮出了自己的观点:“范参谋,我也实话说了,我夫君的仇,我能早报一天,我就不会晚报一天。虽然速胜难,但是我们不能因为难就不去争取。打仗我帮不上多少忙,让我去沂蒙山我没意见。但是,去登州准备重整旗鼓再战的方针,我不会放弃。如果范参谋不认同,那可以在这里解除我的指挥权。”
话说到这份上,范晓增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这不是他第一次妥协,相信也不是最后一次。他还能说什么呢?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华宇鹿玛红这对夫妻,丈夫妻子都是一路货色,虽然一个是自大不凡,一个是固执己见,但是归根到底,就是不听劝。
范晓增只是一个参谋,他只能根据他们夫妻的要求制定作战计划,而不是由他决策。最终,范晓增又跟参谋处的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执行鹿玛红的命令,让图哈护卫鹿玛红和杂牌部队去临沂,不过范晓增坚持把全军多数物资让鹿玛红带走。理由是除了作战需要,还需要一些物资去收买民心。对于这点,鹿玛红倒是没有再坚持,于是作战计划确定,范晓增接手了东番步兵团炮兵团等精锐部队的指挥权,目标:登州!
但是,又一个问题摆在了范晓增面前,今时不同往日,去登州的路不再是坦途,而是有章陵虎和吴奉先的精锐部队把守,想要突破需要时间。这个时间,需要一支英勇顽强的部队去争取。可是,谁都知道这事九死一生,无论派谁去,都让参谋处很为难。不是怕谁会抗命,而是现在手头的部队都是百战精锐,折损了谁都心疼。
最终范晓增决定召开指挥员扩大会议,会上指挥员进行了激烈的争执,谁也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让别人认为自己贪生怕死。不过最终,范晓增还是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台湾步兵一团,因为这支部队战功卓越,英勇顽强,最关键的是,有丰富的跟曹振彦作战的经验,并且数次击败过曹振彦,清军对其及其忌惮。
范晓增点将过后,宣布其他部队要抽调人马对台湾第一步兵团进行补充,武器火药也要尽量做到充足。台湾步兵团领命后立刻去准备,几天后,范小增又视察了一下台湾步兵团的防线。只见短短的几天,壕沟胸墙拒马就已经初具规模,各种火炮有序分布,火铳兵也在抓紧时间训练。范晓增每到一地,士兵们都会肃立敬礼,就宛如接下来进行的只是普通的演习。范晓增巡视了一番,满意的准备离开,就在他准备告辞离去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阵地上传来了阵阵歌声。
“你可知福摩萨,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可是他们掠去的是我的肉体,我依然保管我华夏的灵魂。千百年阻隔割不断血脉相连,我们是诸葛的后裔宛陵侯远方的子孙。母亲啊,母亲,我已回来,母亲,母亲。”
这首歌,从东蕃兵时代就一直在传唱,算是台湾步兵团的团歌,也是和白布包头,刺刀突击一样,算得上是台湾步兵的标志之一。这歌声范晓增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是这次,却不知为何风沙如此之大。范小增几次尝试止住泪水,却最终不能如愿。最后,他只能流着泪对第一步兵团的将士们说:弟兄们,不到最后不能放弃,我范晓增一定会派其他弟兄来支援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