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柄鬼头大刀在冬日阳光下闪动着刺眼的光芒,看得在场群众一个个心惊肉跳。这些用来行刑砍头的利器,如今握在数十个身材魁梧结实,满脸都是油光的汉子手里。
在他们面前,上百个满身污泥尘土的俘虏蓬头鬼面,体似筛糠的被捆得粽子一般跪在这些刽子手们面前。虽然说身上的衣服满是污泥,也有不少的口子破洞,很明显的是在逃跑时候被撕扯开来的。但是,还是很清楚的可以看出,细布棉袍,茧绸棉袄的质地来的。
这是被临沂驻军抓获的宋胡星所部的中级以上骨干。
大队的俘虏则是在他们的对面,被警备九旅的士兵手执长枪大刀,用火铳将他们几十个人为一队的圈禁在一处,在荒野上,杂乱的服色将黄土地染得一片斑斓。
头上戴着暖帽,肩膀上缠着红黄两种颜色布条作为识别标识的秦法学堂的那些女学员们,今日算是彻底的扬眉吐气。她们带着三五个士兵,花蝴蝶一般在人群里往来穿梭,在俘虏堆里寻找着熟悉的面孔。
不过,不是找亲戚,而是在找那些早已被伍兴等人登记在册的、盘踞于各处村镇的地主豪绅们。
这些女孩子,从家里被送出来(?还是被赶出来?)投考秦法学堂时,不过是想找个能吃饱饭的地方,何曾想过自己有今天这样威风的时候?手中掌握着别人的生死大权。
不时的有女孩眼前一亮,从人群当中发现了本村或是本乡本镇的某个豪绅大户的老爷,或者是狗腿子。她们娥眉一簇,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刻冲进人群当中,将那个倒霉蛋拉出来,丢到被重点监押的俘虏群之中。
“呸!小人得志,狗仗人势!什么东西!”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蹲在地上,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周围的人听到他这句,便如同躲避瘟疫一样的挪开身体,尽量的离他远一点,免得被他连累。
人群里骤然出现的一个小空白地带,顿时引起了几名女学员的注意,她们立刻带着人扑向这里。
被几条大汉拎小鸡一样从俘虏队伍里拎出来的那位账房先生,奋力的而挣扎着,试图保持住自己的衣冠尊严,口中不住的破口咒骂着。
“哼!说我等一朝小人得志,便横行不法。你们这群人前日在城下攻城时,不也一样是威风得很吗!?”宋巧梅闻声赶来,冷笑了一声,照着眼前这位账房先生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记耳光。不用仔细看,她便认出了此人正是宋家老爷宋胡星的得力爪牙。什么大斗进、小斗出,九出十三归,除了租子之外还要提供麦草,饲草,到宋家给他们白干活等招数,都是此人的手笔。
脸上被宋巧梅的一记耳光抽得火辣辣的疼,嘴里多了许多的东西,而且,还混杂着一股又腥又咸的味道,账房先生知道,想必是嘴里那几颗牙被打掉了。
“唉!生逢末世,斯文扫地,乱臣贼子横行,牝鸡司晨!若是前日打进城去,想必也不会如此了!”
他的思绪回到了前天,宋胡星等人组织人马对临沂城进行猛扑的那一刻。
虽然宋胡星手中的大炮口径小,炮弹轻,炮手的射击技术更是菜鸟中的菜鸟,可是,好就好在他们的目标就是临沂的城墙,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助威壮胆,属于打哪指哪的那种炮手。只要打中了城墙边边就可以大声吆喝着喊好了!
可惜的是,这些炮,药力弱,炮弹轻,炮手们又不敢过于靠近城墙,往往炮弹有气无力的飞到城墙上,也只是在城墙上砸出一个坑而已。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炮火射击,也让宋胡星的乌合之众们大为兴奋,不住的摇旗呐喊,舞动手中的兵器叫嚣着。
“杀!杀进临沂城,三日不封刀!”
“杀!杀光贪官酷吏!”
这些官绅们平日里口口声声的恨透了各种流寇杆子,但是对于如何成为他们口中那些残忍暴虐的流寇,却是无师自通,一下子便能达到元婴飞升的境地的。至于说杀贪官酷吏的话,呵呵,不好意思,这些人原本似乎就和贪官酷吏是一家人啊!当下,几个首领各自挥舞着宝剑,指挥手下人朝着临沂城墙扑去。
“杀贪官酷吏!”
呼啸的人潮呐喊着向前涌去,一时间临沂城墙下数个地段,迅疾便被那些裹了各色头巾的叛匪所覆盖。
“嘿嘿!来得好!”在城墙上手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叛匪队伍的何凤山,嘿嘿冷笑一声,通过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参照物,计算着叛匪大队距离城墙的距离。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他一边观察着,口中还在默默的念诵着,计算着。
“大人,下令开火吧!正是咱们的大炮好射程!”警备九旅炮队营的营官兰应贵有些急不可耐的望着由远而近呼啸而来的大队叛匪。
在他们二人身后,一字排开着几十门口径弹重不同的火炮,六磅炮,八磅炮,大将军,佛郎机等等不一而足。
炮手们精神抖擞的站立在各炮位前,昂首挺胸,手里握着火绳、推弹杆等物,随时准备进入射击状态。
“也好!炮队准备!”
略微相度了一下距离,兰应贵都不必刻意的去瞄准,火炮的杀伤力对城下这些乱糟糟的队伍都是巨大的。
“开火!”
轰隆隆的炮声中,几枚炮弹出膛。
第一波次的炮弹,先声夺人,都是六磅炮、八磅炮的炮弹。这种类型的火炮,如今是南粤军旅一级单位的主要装备火炮,特别是像警备旅这种地方守备任务的部队,更是以六磅炮、八磅炮为主。
第一枚六磅炮弹落地后,便在叛匪们杂乱密集的阵形中激起一阵血浪。在冻得坚硬的地面上弹起跳跃,从阵前穿到阵后,一路不知带走多少人的手臂大腿,穿透砸烂多少人的胸膛头颅,血肉胡同过后,是一片凄厉的惨叫声。
另一枚八磅重的实心铁球则是好死不死的砸中一架被数十人推行前进的云梯,“轰”的一声巨响,打得那架云梯整个构架破碎,车轮乱飞。沉重的木材更是被掀起滚落。砸得周围叛匪们惨叫声不断,他们被云梯上的各种碎片、铁质构件、尖锐的木刺打得全身血肉模糊,个个滚倒在地嚎叫起来。
呼啸声中,一颗颗炮弹狠狠的砸进叛匪队伍当中,或是沉重的实心铁球从阵中穿过,带起一片残肢血雾。或密集的霰弹迎头打中冲锋的队伍,将那些冲在前头的悍匪打得整个身躯四分五裂。
城墙上的炮阵地上空又是大股的烟雾腾起,一拨拨火热的实心铁球又是呼啸而去。
这些炮弹从城墙上掠过,在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弹道,狠狠的砸向城下的叛匪军阵中,带起一片片血肉残肢,或是各路器械的车轮碎片等。
被炮弹带过,就是血肉横飞,断手断脚的惨样,便是明军的正规军都未必能够坚持得住,这些叛匪的主要成分都是四乡里被裹胁胁迫而来的佃农,骨干大多数是豪绅们豢养的打手、团练、土匪之类的角色,军纪是半点也无的,从上到下都抱着一颗打进临沂城大大的捞一把的心思,哪里有这种心理承受能力?
每一波炮弹过来,就是一阵剧烈的骚动,全靠各级骨干们拼命的威胁鞭打,甚至是杀人弹压,才勉强保持住继续向前的态势,不过,速度已经大大的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