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经过了短暂休整,士气提升到了前所未有高度的清军,开始大举反攻。
几位八旗蒙古旗主王爷从多铎面前抢到了作为主攻先锋的将令,也准备让手下的将士们在八旗大军面前好好的显露一下苍狼白鹿子孙的威风,顺便,让孩儿们能够从南蛮那里发多点小财,也好让他们挣个前程出来。
二千余名罗圈腿的蒙古骑兵在战壕外下马,拎着弯刀,举着长枪,带着狼皮装饰的苏鲁锭长枪,呼喝而出,三五成群的向远处的南粤军战壕奔去。怪异的口哨声,呼叫声在冲锋的队伍当中不断响起。
“儿郎们体力充沛,士气旺盛,今日定然可以大伙好好的出上一口恶气!”
“没错!待得英亲王大军到此,又有奇兵突袭,定然可以让李华宇大吃一次败仗!”
几位蒙古王爷在阵前勒马而立,手中挥着玉石柄马鞭,得意洋洋的看着麾下健儿们向远处的长壕猛扑而去。在他们看来,曹振彦那个蛮子的包衣儿子领着几百人能够夺回两道战壕,抢回几门大炮和那许多的战利品,自己的这二千多精兵,还不直接冲到李华宇的大营跟前?!
远处的战壕静悄悄,似乎里面没有人,或者是据守在里面的兵马已经被吓瘫了。不见开火,也不见有人逃窜。
八旗蒙古兵和外藩蒙古兵们见对面鸦雀无声,不由得欢呼阵阵,脚下加快了步伐。看着一片盔甲服饰打扮各异,或戴碗帽皮袍,上面立领盘扣,一身满式装扮,或有柳叶甲、罗圈甲,头戴帽儿盔,或是传统的蒙古人皮帽皮袍,帽上有缨,或穿戴一些清军常见镶铁棉甲的蒙古人呼啸着渐渐冲进了火铳的射程,在阵前观战的清军将领们无不是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清楚,南粤军的惯用战术,就是在火铳的最佳射程内,甚至是二十步之内开火,这样的距离上,不但射击精度有保证,杀伤力更是丧心病狂。当然,这也是极为考验部队战斗力和军纪的一个指标。
“把本王的巴牙喇兵调上去,把我镶白旗的包衣兵调上去。有敢于后退者,就地正法!”多铎却不敢像这几个八旗蒙古王公那么乐观,对于这些八旗蒙古兵和外藩蒙古兵的战斗力,他算是很了解的。劫掠财物屠戮平民,他们个个如狼似虎,当真在战场上血肉搏杀,他们可是立刻的成了被煽了蛋子的儿马子。
“岳乐,你带人上去督战!”
稍稍的环视了一下左右,多铎立刻便选中了安郡王岳乐作为这个人选。
“请叔王放心!”岳乐因为接应两红旗残部,并将他们带到了河南,很是在多尔衮兄弟面前立了一大功。如今也是心气正高,虽然他的阿玛阿巴泰还只是个饶余贝勒爵位,他却已经是一旗旗主、郡王身份了。只要眼前的仗打好了,还愁不能封个亲王?
岳乐这边刚刚将包衣火铳兵带出大阵,远处的蒙古兵们已经是发出了狼嚎般的欢呼声,有人将战壕前的鹿砦用刀斧砍倒,大批的蒙古兵们蜂拥而入,从缺口跳进壕沟之中,准备同在沟内据守的南粤军兵马展开短兵相接的肉搏。
“好!好!冲进去了,这便好了!”几位八旗蒙古的王爷贝勒们弹冠相庆,互相都能看到对方的大圆饼子脸上那狂喜的神情。
健儿们冲进了壕沟,那么,南蛮子们善于的火铳排击战术便用不上了。咱们手中的长刀短斧苏鲁锭可就有了用武之地!这一回,看那些汉蛮子还如何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的!
可是,长壕之中却没有大家原本想象当中那些随着人马涌入长壕而发出的喊杀声,刀枪撞击声,刀斧砍在人身体上发出的闷响和惨叫声。而是隐约传来了阵阵带着狐疑的惊叫声。
战壕之中,原本以为的大队南粤军却是半点踪迹也无。
原本以为,杀进战壕,会在沿途之上遭遇到南粤军以火铳火炮进行的疯狂拦截阻击,至少要死伤几百人的蒙古王爷们,也是为之一惊。
原本以为,杀进战壕,会在这里同南蛮们大杀大砍一番,用他们的人头来换取军功赏赐,他们身上的甲胄刀枪各色装具这些价值不菲的物品都将成为自己的收获的蒙古兵们,也是大为失望。
“冲!冲到下一道战壕去!”
几个牛录章京脑子还是活络许多,见众人面带失望,却也不管别的,只管大声吆喝着,连踢带打的督促这些人冲出战壕,往下一道壕沟而去。
混乱之中,人们找到了战壕与后方的通路。几个出口,都是挖掘而成的一道斜坡,想来是为了便于车辆火炮通行而有意识修筑成的。这些人们急于立功,却不管不顾的只是一个劲的从几个通道斜坡向外涌出。就如同草原上羊群从羊圈里出栏到草地上,到河边去撒欢一样,
却忘记了一点,羊圈外也许就是一群狼在那里默默的等待着。
拥挤不堪的人们互相咒骂着,推搡着,沿着通道斜坡从战壕冲上了坡顶,就在通道的不远处,几座孤零零突兀在平原上的土包,在初冬季节的寒风中显得分外的冷清凄皇。
没有人去关注这些土包,大队人马只管蜂拥向前。
可是,这些似乎是乱葬坟包的地形地物,却也是会在一瞬间从冷清凄皇转变为一个热烈喷发的火山口,成为死神掠夺生命作为供奉献祭的工具!
覆盖在土包表层的伪装被人用力从内部推开,露出了里面黑洞洞的炮口!
这几座土包,都是南粤军修筑的炮垒,用麻袋装满了挖壕沟掘出的泥土,堆砌而成。外面再覆盖以泥土,顶部砍伐来树木搭建成架,上面再覆盖以苫布,苫布上用泥土薄薄的覆盖上一层。远远的望过去,便如同荒原上一个个孤零零的土包坟头一样。却不知道,每个土包里面至少放列着两门六磅炮或是大佛郎机!用来对夺取了壕沟的清军进行炮火射击,形成侧射火力网!
在炮垒的后方,则是数以千计的南粤军士兵在壕沟内列阵等待,等着清军前来送死!
“开炮!”
还不等蒙古兵们从眼前的突发情况当中清醒过来,如何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土包坟头便成了一个个夺命的炮垒,炮垒当中便响起了一声断喝。随着这个命令,更有红旗在炮垒上空不停摇动。
人们脚下的大地在炮火急射的威力下剧烈颤抖着,近距离发射的火炮齐射声惊天动地般响起。四座炮垒当中的四门六磅炮,四门大佛郎机机炮,近距离一齐开火。
大股大股浓密的硝烟腾起,整个炮垒周边几乎被烟雾所笼罩,无数的霰弹向几十步以外的蒙古兵们狞笑而去,无论他们穿了什么甲,持了什么盾牌,都没有丝毫的作用。
通道前密集聚集在一处的那些蒙古兵,如台风掠过稻田一般毫无悬念的倒下一大片。倒下的人们身上,无不是血肉模糊,布满密集的血洞。更有数十人被打得直飞出去。
四门六磅炮,霰弹射程在二百多步,四门大佛郎机炮,霰弹射程也在一百多步。在双方距离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内,这些霰弹可以轻松将蒙古兵的队形整个打穿!
炮垒与战壕之间,不到一百步的距离。大部分火炮直射过去,可以将整个空间打透。这些蒙古兵争功心切,如放羊般密集涌出来,在这个距离上被南粤军以霰弹射击,还能有个好?当下,在蒙古兵的队形当中,无人可以躲避,直接从头到尾,被打通一条条血肉胡同!
火炮声刚止,密集如爆豆般的火铳声又是响起。
在炮垒后方待机的南粤军趁着蒙古兵们慌乱之际,从阵地之中一涌而出,依托炮垒迅速列阵完毕,向着不远处的蒙古兵们扣动扳机,将又一批的弹丸射出。
从通道口到战壕,到处是狂叫乱喊的蒙古兵们。冲在前头侥幸没有被炮子弹丸光顾到的人们迅速潮水般的往后逃,特别那些跟在身后的八旗蒙古兵,更是个个跑得更快。也有一部分人被打蒙了,尖叫着不知该往哪里跑,又或找个什么东西遮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