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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吹渭水,八水绕长安。
古长安,自从洪武二年三月被大将军徐达收复后,便改名为西安府。先后有十三个朝代在此建都,太祖朱元璋以“天下山川,唯秦中号为险固”,令都督濮英主持,在唐皇城旧城基础上扩建西安城。
洪武三年,朱元璋封次子朱樉为秦王。同年西安府城东北隅开始营建秦王府。
洪武十一年,西安城完工,城周共二十七里,墙高有十二米,墙底宽十五到十八米,城墙厚度竟大于高度。又开有四门,每门皆城楼三重,闸楼、箭楼、正楼。城外又有高深的护城河,加上角楼敌台密布,可谓稳固如山。
洪武十三年和洪武十七年分别修建鼓楼钟楼,其位置也与元代的敬时楼和钟楼无异。
西安城外,便是号称八百里秦川的关中平原,南倚秦岭,北界北山,西起宝鸡峡,东至潼关。这里风调雨顺,土地肥沃,农业发达,又有渭河由西向东横贯关中平原,干流及支流泾河、北洛河等均有灌溉之利,中国古代著名水利工程如郑国渠、白渠、漕渠、成国渠、龙首渠都引自这些河流。故而自秦代起便是粮食产区。
关中平原上,自来小麦的种植面积都在一半以上,这也就是奠定了陕西人,特别是关中人的饮食习惯以面食为首选。但是,多年来人祸远胜于天灾,兵灾战火绵延,便是产粮区也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在通往灞桥的道路上。仪仗、旗牌、轿马云集,却是此时西安城之中的高官们,以陕西巡抚冯师孔为首,按察使黄絅,参政田时震、西安知府简仁瑞、西安知县吴从义,指挥崔尔远、都司邱从周、佥事王徵人等。在新任三边总督孙传庭的带领下,出城巡视关中农人麦收。
关中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又是长途行走,未免有些疲惫。轿子里的文官还好些,可以在轿子里扇风凉爽一下。那些顶盔掼甲背弓带箭的武官们却是个个汗流浃背,苦不堪言。但是即使如此,队伍当中也是安静无声,只有一阵阵的蹄声与脚步声。
孙传庭此人才觉过人,能左右射。可称文武双全,但性格强硬果断,极不好惹,当年在陕西任巡抚时,就雷厉风行整顿各项事务,不论豪强军将,都被他整得服服帖帖,提到孙传庭的名字先就怕了。
他性格中的坚强刚直。连他的座师,当时三边总督洪承畴都要让他几分。颇有几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味道。当时孙传庭任巡抚,很多人就哀叹连连,日子不好过,他被免官去职后,很多人拍手称快。
队伍当中。正是孙传庭的督标亲军,大队的骑兵五骑一列,蹄声隆隆。马上的骑手们个个身披大红披风,披风下打磨得闪闪发光晶莹剔透的胸甲,在阳光下耀动着刺眼的光芒。胸甲下,则是镶铁棉甲,棉甲上的粗大铜钉闪烁的光芒。
家丁和亲兵身上大多有火铳,铳口用布制成的枪头帽仔细封好,防止尘土进入,手中擎着长矛,在马鞍上悬挂着长刀,已经没有几个人使用弓箭。那种身上弥漫的冰冷杀意,便是这麦收季节也是让人感到寒冷彻骨。
这是孙大总督的家丁和标营,皇帝崇祯为了表示对他的支持,除了给他大笔的钱粮之外,更从京营精锐当中拨出一千余人交给他指挥,充当他的直属武力。“这些都是与建奴见过阵仗的好汉,朕的貔貅虎贲,卿可以放心使用!但是,切不浪战!”
有强兵在手,又有皇帝直接拨付的大笔钱粮,此次孙传庭回陕西任职三边总督,比起历任三边总督,从杨嗣昌的父亲杨鹤、已经降清的洪承畴、到不久之前战死于河南的汪乔年,孙传庭的威势权力,对陕西大小军头的震慑、统御能力都远远超过。
“前面是什么地方?”在马上一袭大红官服,两条粗又高的眉毛一挑,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远处的麦田。
虽然比不上在山东、河南的收成,但是今年的麦收应该不错,这已经是陕西官员上下一致的看法。有了足够的粮食,便可以训练军队,养活更多的兵马,那么此刻潼关外的李闯、曹操等人便不足虑。
有人急忙上前向孙传庭禀告:“回总督大人,前面便是灞桥十里坡了!”
“哦”了一声,孙传庭下马,走到路旁。
他这一个举动不要紧,长长的队伍立刻停滞在了官道上,陕西巡抚冯师孔连跺轿板带拍轿杠,轿夫们急匆匆踉跄着将轿子停住。
“冯大人,兴安镇副总兵贺人龙目下在何处?”
未曾等冯师孔走到面前,孙传庭便开口相询。
冯师孔一惊,孙传庭身为三边总督,陕西哪支兵马驻扎在何处,他能够不知道?想来是有事要问。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为了避免站错队,得罪了眼下锋头正盛的孙聋子,冯师孔颇为严谨的回答道:“此时在咸阳。”
“汪督身殁,贺人龙夺职戴罪视事,长驻咸阳虞祸,晓夜为备。大人上疏言:人龙臣旧将,愿贳其罪,俾从臣自效。圣上许之,人龙稍自安,已不晓夜为备……”
孙传庭猛地抬起头,双目中,原先那种掩饰不住的骄人锐气,似乎深深内敛潜藏,让他看起来举止更为深沉:“晓夜为备?他在提防谁?备谁?若有这番心思,为何不在战场上与流寇,与辽贼去用?!真真该死!”
原来是这?!
但是,他依旧有些迟疑:“大人的意思是?”
孙传庭嘴角带着森冷的笑容道:“贺氏家族家在米脂,其宗族多在贼中,偏偏他贺人龙在官军之中。流贼之贺金龙、贺一龙皆为贼中渠魁,为祸多年!上疏佯之,难道他认为。他就能逃脱国法制裁?”
“开县噪归,猛帅以孤军失利而献、曹二贼出柙,迄今尚未平定。遇敌弃帅先溃,致使新蔡、襄城连丧二督(傅宗龙、汪乔年)也。难道再等着他弃吾而去,落得傅宗龙、汪乔年的下场?”
孙传庭将贺人龙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的数出来,厉声喝道:“他便是吾之旧部。又岂能容他!”
冯师孔早已被吓得冷汗湿透了**,虽然崇祯朝以来,杀大臣不是什么新鲜事,杀带兵官员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新闻,但是,杀贺人龙这样的悍将还是前所未闻:“大人的意思是?”
孙传庭换了一副面孔,拉着冯师孔的手说道:“前几日传旨钦差不是来了?除了送来了钱粮支付票据之外,更有皇上密旨一道,诛贺人龙!以正国法!本督也早想这样做了!”
冯师孔差点惊跳起来:“诛贺人龙?此事非同小可啊!”
罪名一个个的扣下来。令冯师孔无话可说。不要说贺人龙的屁股底下烂账实在太多,就单单一个他家族之中颇有些人在流寇当中充当头目骨干,就足以杀他了!
“贺人龙为陕西总兵,又与李自成同邑,屡杀贼有功,叛将剧贼多归之,若是三军大哗,事情不可收拾……且人龙虽罪不容诛。然若是因诛杀贺人龙而导致三军哗变,糜烂地方。只怕是,只怕是……”
冯师孔的话说的也很是明白了,总督大人您杀贺疯子我没意见,可是,您想过没有,杀他只是一刀之事。可是杀了之后呢?若是事机不密,杀不了他,反而让他乘机哗变而去,劫掠关中,窜入流贼队伍。又该如何?
眼下关中地方好容易能够看到一丝曙光,若是因此事而大坏关中态势,只怕到时候皇上就要杀的是您了!
孙传庭厉声恨恨的道:“叁檄不至,兵噪西归,弃帅先逃,一次又一次的逃跑,使国事越发不可收拾,此辈不死,谁死?此辈带兵将领,仗着有一些兵马,便私心为重,视国朝大事于儿戏,以为他手上有兵就不敢杀他?以为他手上有兵就可保安然无恙?”
孙传庭挥了挥手,示意冯师孔看看他的督标亲军,“他的倚仗不过就是兵马罢了!他的兵马,难道比本督这些与辽贼厮杀过的精锐之士更强?!本督领了皇命在陕西编练新军,就是要在众将面前,历数其罪,缚贺人龙斩之,以儆效尤!借他贺疯子的一颗头,来给众将立个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