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行久忿忿的将手中这柄家传宝刀丢弃在地上,借着火焰燃烧的亮光在地上捡起了那侍卫丢在地上的佩刀,不料这柄刀甫一入手便让他颇为惊喜!
所谓的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从这口佩刀的形制、尺寸和入手的重量,白木行久就知道,这刀的材质错不了。否则,不会这样的一柄与倭刀类似的苗刀有如此沉重的分量!
果然,与残余侍卫兵刃相交,白木行久便惊喜的发现,这玉素普的侍卫居然有一些人装备的是传说中的呲铁钢宝刀。而他自己从地上捡到的那柄,便是一口上好的呲铁钢刀!
只是,饶是宝刀在手,却也无法追上玉素普逃亡的脚步,眼看着那隐约可见的白马,转眼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随着这白马最后一缕身影在视网膜上逝去,不由得白木行久如同失去了一生之中的最爱一样,浑身有一种被人抽空了全部精力的感觉。绝望、沮丧、懊恼、忿恨,等等诸多负面情绪一起涌上心头。
“该死的!我为什么不跑得再快一些!为什么非要和那些低贱的下等人纠缠!”
“白白的丧失掉了立下大功劳的机会!”
口中喃喃自语的诅咒着,咒骂着,白木行久看着周围的一切都感觉那么的不顺眼,俘虏不顺眼,缴获的刀枪器械、仪仗器具不顺眼,那顶巨大的銮舆不顺眼,便是在战场上大声说笑,讨论着彼此战果的熊本老乡们也是十分的不顺眼。
原因很简单,他没有抓住玉素普!照着吴六奇许下的赏格,他若是活捉了玉素普苏丹,这整个熊本营的兵士都可以入籍南中,从此成为南中的上国老爷。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根据军功占据一块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硕大土地!而他,白木行久,更是可以直接加入南粤军,成为一名可以直接与幕府将军对视的天朝上国老爷!
作为一个世代侍奉大名的家臣后裔,白木行久家也是做到了六百石侍大将的级别,自然也是家学渊源。读过一些汉学书籍的。他便听说过,在那个天朝历史上最为混乱、璀璨的春秋战国时代,崛起西疆的秦国,便是用二十级军功爵位制度,打造出了一支横扫山东六国的虎狼之师。全国上下都是闻战则喜,因为斩下敌人的一颗首级便有一级的收获,各级军功之间的待遇差距可谓是泾渭分明。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不同待遇,那些秦军士兵才会以腰间系着斩下敌军首级、肋下夹着俘虏,犹自奋勇杀来的形象。留在了司马公公的作品里。
如今,南粤军对于各部雇佣兵的军功入籍制度,在白木行久等人眼中,便是天朝老爷们给他们开通了一条求上进的道路。只要肯为李大将军卖命,为他斩下敌人的头颅,他就会慷慨的给你赏赐。
这些赏赐无疑是巨大而丰厚的,从白花花的大米到黄澄澄的通宝,从女人喜欢的漂亮花布、绸缎到武士们喜欢的各种精美坚固的武器盔甲。每一种都是足以改变生活状态的上等佳品。
但是,在白木行久这些雇佣兵眼中心里。最为贵重的赏赐,莫过于一张允许他们入籍的通知书。多年与南中的商贸往来,政治经济军事上的接触联系,倭国国内已经有不少人通过各种途径在南中或是长期居留,或是正式成为明国老爷,拥有了一份体面的职业。还有一份丰厚的产业,享受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雇佣兵们心中,钱财粮帛的赏赐,都远不如一张入籍通知书来得重要、来得光彩!
一旦入籍。有了身份,那些钱粮、财物,靠着自己的本事,都是唾手可得之物!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雇佣兵明知道自己是炮灰的命运,也要顶着前面密不透风的弹丸向前猛扑的原因。
(其实,这种一夜之间改变命运,鲤鱼跳龙门的手段,也不仅仅是李守汉的南粤军一家在搞,请大家把目光向东亚大陆的东北角投过去。那里,黄太吉也是通过大肆编制汉军旗、将包衣抬旗的手段,激励士气,鼓舞人心。
至于说最早发明了这种改变个人命运手段的中原大地,却是早已废黜了这种军功制度,多年来文贵武贱积累下来的恶果出现了报复性的反弹。各处带兵将领御敌无术,扰民却是颇有几招心得。而且大兵到处,管你是什么总督、总理,咱老子看你别扭,直接就把你丢下自己跑了!
这种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制度,只在科举场上还有些留存,只不过,跳过龙门的,不再是可以上阵杀敌的好汉,而是一群范进。)
想想原本几乎触手可及的幸福,如今却和白鹤一样飞得远远的,不由得白木行久就没有一点好心情,对着手下人大发其火,口中不住的各种东瀛脏话骂出来,对那些被俘的默罕默德战士们,更连打带踹的。几次都有拔出战刀将这些俘虏统统死啦死啦的冲动,可是,如果没有了这些俘虏,那熊本老乡们的军功怕是更少了!他只得强自压下内心的邪火,只管对那些俘虏们拳脚相加!
“够了!你个萝卜头!把他们打坏了,老子还得安排郎中去给他们诊治!”
看着挥动着手中刀鞘不停的猛力抽打那些俘虏的白木行久,从后方赶来巡视战场,检查战果的吴六奇在心中咒骂了一句。
心里咒骂归咒骂,对于白木行久的战功,吴六奇还是颇为赞赏的。他和他率领的熊本兵,恰如一把尖刀的刀尖,直接刺入了那些叛匪的核心位置,硬生生的刺进了玉素普的本阵,并且将这厮的军阵搅得天翻地覆,让他肝胆俱裂,丧失了指挥作战的胆量。从这一点上来说,白木行久打得确实不错!
“你少在那里摆出一副死了老子娘的嘴脸给老子我看!不就是没有抓住玉素普那个贼头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他在这爪哇混一日,便有机会抓到他!”
训斥了白木行久几句,顿时让这个熊本兵的头目变得双眼熠熠放光起来。
“给你个好差事!收拾一下。带着你的手下,押着这顶轿子,还有这些玉素普身边的人,到巴达维亚城去报捷!郡马定然会赏赐你的!”连打带骂的告诉白木行久,虽然这次没有抓到玉素普那厮,但是俘虏了他的銮舆。也是对叛军的一大打击,答应的那些赏赐不变。
于是,白木行久便领着他所部剩余不到三百人的队伍,押解着这顶玉素普苏丹的銮舆,将这个最大的战利品送到了巴达维亚城,面呈郑森叔侄过目。
听完了白木行久啰里啰嗦的讲完了这一切,郑森也是心中暗喜。
“若殿样,这是吴将军命小人送来的书信,请若殿样过目!”见郑森面色和缓喜悦。白木行久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南粤军的二驸马对于战绩是比较满意的,此时不拍马屁,更待何时?急忙从随身携带的革囊之中取出一份火漆封固的书信来,双手捧起,毕恭毕敬的递到了郑森面前。
信是吴六奇写来的,讲得是战场形势,自然被郑森拿在手中仔细阅读。一旁的郑芝豹开始为此战之后爪哇岛上的局面开始筹划,该当如何调配人手。如何将各处村镇变成南粤军治下的铁桶江山。一时无聊,便与那白木行久闲聊起来。
郑家子弟都有语言上的天赋,何况郑芝豹与郑森都在倭国生活过,郑森更是有一半的倭国血统,说起东瀛话来,也是同家乡话没有什么两样。
“你姓白木?之前在哪个藩主麾下效力?”
“大人!那是之前的事!小人因为作战有些功劳。吴将军为了勉励小人,除了宣布小人和这些老乡可以加入天朝上国,成为主公驾前子民之外,更是给小人改了姓氏!”
“哦?!吴将军给你改了姓氏?姓什么?该当如何称呼你?”
“小人姓白!唤作行久的便是!”
原来吴六奇只是将白木行久的白木改成了白而已,却是用这个极为偷懒的办法换得了这群熊本土包子的死力。郑芝豹也不好笑出声来。眼珠稍稍转动了几下,有一个想法跳将出来。
“眼下这群乱贼大势已去,爪哇岛上平定在即,这群倭奴倒是可以派上大用处。”当下打定了主意便缓缓的同白行久出言询问。
“白行久,既然吴将军赐了你名姓,那么本官便锦上添花,送你个字如何?”
白行久自然知道送他一个字,这样的荣耀和就此而来的香火因缘会给他带来多少好处,当下心里欢喜的几乎要跪下来舔郑芝豹的靴子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