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芷今日吓得真是不轻,自出了皇宫后便一直低声哭泣,程秀之细声哄着,轻拍她的背脊安抚,转头间,只见简雁容衣裳软贴在身上,微有润湿,不觉皱眉。
“你怎么啦?很热?”
“很冷!冻死我了。”简雁容含怨幽幽望他。
五月的天气自然不冷,她这是惊吓的一身冷汗。程秀之深深看了她一眼,展颜一笑,低低道:“爷会记得今日你冒死见驾救清芷的功劳的。”
“光记住有什么用,来点实惠的啊!”简雁容嘟嚷,想到价值千金的顾绣换来的是一块不能变成银子利用还得小心翼翼妥妥当当供奉着的白玉圭,心疼得慌。
“财迷。”程秀之被简雁容小猫似的委屈眼神逗得有些忍俊不禁。
沉重的气氛因这一打岔变得轻松,程清芷也收了泪。
皇宫越来越远,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不久又变得稀少,马车驶进一条极是宽敞又安静的街道,一个个高门大户走过,简雁容怔了怔,问道:“这是朱雀大街?爷,我们要去相府?”
程秀之淡扫了她一眼不说话,程清芷的桃花粉面霎地红了。
马车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府第停了下来,比寻常官宦人家更宽大的府门顶乌檀木上遒劲雄浑的“丞相府”三个金字。
“清芷,你洗漱一下换身衣裳随后下来,容哥,去递话求见相爷。”程秀之一面说一面打开马车一角笼柜,那里面应有尽有,铜盆清水,巾帕罗裙,末了,又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黝黑乌亮的墨条。
上好的徽墨,浓浓的翰墨清香在车厢里荡开。
“庭芳爱书法,尤喜各种翰墨,等会儿与他见面,若是有缘份,就把这块徽墨拿出来赠他。”
“哥,你不反对了?”程清芷轻声问,眼睛明如秋水。
程秀之眉头微蹙了一下,没出声,淡淡下了车。
相府下人训练有序,通传的人进去没多久,管家许通迎了出来。
“相爷已接到宫中传来的话,有请程侍郎和程小姐。”许通笑呵呵打了个请的手势。
相府明堂巍峨气势磅礴,进门照壁玉石筑就,上面雕蟠螭祥云,浑然天成,楼阁高起,复道萦纡,比侍郎府少了精致秀美,另是一番疏阔大气。
简雁容低垂头跟在程秀之和程清芷身后,心中五味俱杂。
等下见了许庭芳怎么解释?
没必要解释,他和程清芷眼见便好事成双了,自己隐瞒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相府待客的明禧堂和屋宇一样,厚重沉稳,没有奢华的装饰,最值钱的亦不过厅中的楠木靠椅和方几。
许临风身边站着宫中负诏捧敕的内监。
简雁容先前在宫中见过,一直站在郭太后身后的。
程秀之拱手行礼,口称李总管。
李总管传郭太后懿旨,便是让许庭芳和程清芷见面,五步之内不呕吐即赐婚,若吐,则婚事作罢。
“相爷,李总管,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我妹妹未出阁的姑娘家,与庭芳相见多有不便,在此厅中一侧设一屏风,我妹妹在屏风后站着,庭芳从屏风前走过,相隔在五步之内,如何?”程秀之浅笑着提议。
许庭芳早和程清芷见过面了,何需避讳?
方才下马车他让程清芷换衣净面,眼下又这般安排,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么?简雁容暗暗嘀咕,疑云满腹。
大偃朝民风开放,青年男女相约外出的游玩的都有,众目睽睽之下见面又是奉旨而为哪有什么不妥,李总管微有迟疑,到底不是什么大事,朝许临风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为清楚明白免欺君作弊之嫌,下官还有个建议,事先不要让庭芳得知内情。”程秀之又道。
许临风无可无不可,李总管答应了。
乌木山水屏风在明禧堂一侧拉开,程清芷走到后面去,简雁容在听得厅外传来脚步声时,不由自主地身形一闪走到架屏后去,只从架屏的细小缝隙悄悄往外望。
一个月多月未见许庭芳了,从容淡定地走进厅中的那个身影如一夜风雨后春风催生而出的秀树,挺拔清雅,丰姿比雨后翠色-欲滴的芭蕉叶子还鲜润夺目。
有一瞬间,简雁容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许是骨折未痊愈,许庭芳走得极缓。
五步之内了,他还没呕吐,程清芷脸颊的浅红变成嫣红,一眼望去春水荡漾无比动人。
她和许庭芳是有缘人,能令许庭芳不呕吐的不止自己!简雁容无意识地抓住衣襟,越捏越紧,失望恼怒,自己也不知气的什么。
四步……三步……许庭芳越走越近,面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