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九棋在候机厅中四下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但在机场候机厅内,永远他想找到的那个,可以坐下来,什么都不想,全身心投入读亡妻留下那封信的场所。
他越走越无力,最终只得找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坐在地上,鼓起勇气来打开了那封信。
看到那熟悉的笔迹时,连九棋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夫九棋:
见信安,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读到这封信,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当身边所有人都说你已经死去的时候,我坚信你还活着,因为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好丈夫,一个永远不会抛下自己妻子的好丈夫。
……
连九棋读到这的时候,眼泪已经掉下来,他坐在那,不敢再读下去,他抬眼看着眼前过往的旅客,觉得每个人都那么真诚,只有自己是人群中唯一一个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虚伪和借口的蠢货。
……
写这封信的八小时前,我刚打过一针,是我求刑大夫的,原本他不希望给我用镇静剂,因为他发现,我已经依赖上这东西了。
是呀,我依赖上了,只有那冰冷的液体进入我血液中之后,我才会安静下来,将所有的悲伤抛到脑后,眼前浮现的全都是你的画面,就像看一部最爱看,百看不厌的电影一样,我多希望这些画面会不断重复在我眼前浮现,没有人来打扰,也不会被迫中断。
九棋,我有时候也希望你死了,这样的话,我就可以马上下去找你,我们就可以团聚了,可是,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想,我们的儿子怎么办?小术怎么办?我还没有告诉你,我们的儿子叫连术,术的意思是变通,你以前不也说了吗?你希望我们的儿子不是个死脑筋的人。
还有,师父说,为了小术,为了他的成长,必须给他找个爸爸,而且我也很清楚,我撑不住了,所以,我把小术委托给了刑大夫,你放心,刑大夫没有任何迟疑就答应了,我相信他,能和师父一起照顾好小术。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辜负了你,也辜负了小术,但是我真的撑不住了。
如果你还活着,有一天看到这封信了,在你们父子团聚之后,一定要代我向小术说一句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他,妈妈没有勇气再支撑下去。
如果你真的已经去了,我已经告诉了刑大夫,让他在有一天得到准确消息之后,将这封信交给小术,我会下去亲口对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觉得好难受。
……
信很短,但在那之后,下面满篇都写满了工工整整的“对不起”三个字。
连九棋喘着气,流着泪,在心里仔仔细细地读着每一个“对不起”,终于他读出声来,将那封信贴在胸口,坐在那,不断地喃喃自语道:“对不起,小盼,对不起,老婆,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
连九棋多希望龚盼的心中写满了对他的恨,写满了诅咒,咒骂他的语句,可是,没有,龚盼满篇所写的只有歉意,这让连九棋更无法原谅自己。
刑术说得对,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去找什么答案,而是回家,带着妻儿离开,哪怕是亡命天涯,这一切不就都不会发生了吗?钱修业的计划不也就彻底断掉了吗?因为自己是计划中最重要的环节,可是,钱修业算到了自己会寻找答案,会留在库斯科公司内部。
当然,钱修业也肯定算到了自己今日的痛苦。
连九棋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凡孟会以操纵人的情感下手,让刑术在甲厝殿败得如此彻底。
机场候机厅二楼那家挂着不营业招牌的咖啡厅中,身穿便服的傅茗伟坐在角落,看着陈方将刑术、马菲带进来。
傅茗伟点头示意之后,陈方转身离开,与董国衔一起站在大门口等待着。
刑术和马菲坐下之后,傅茗伟抬手看表:“距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我只耽误你们最多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足够你们过安检了,登机牌我已经让人帮你们换好了。”
说着,傅茗伟将登机牌拿出来,放在桌上:“我没其他的意思,没有制止你们,也没有打算要挟你们。”
马菲碍于自己的身份,也不方便说什么,毕竟她本质上还是国际刑警。
刑术道:“那你想干什么?”
“眼下这个案子已经变得无比的复杂,就连我写报告都不知道从何写起,我想了很久,觉得这个案子要从头开始梳理的话,单从我的角度来看,是完全不准确的,但是也不能完全按照你的角度来写,毕竟有些事情是不能出现在报告当中的。”傅茗伟说到这的时候,又笑了,“我好像在重复说废话,对吧?”
刑术点头:“对,傅警官,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写报告吧?”
傅茗伟道:“我倒是想,不过那不可能。”
刑术有些不耐烦了:“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茗伟抬手示意刑术不要激动:“我需要你们帮助,你们最终也需要我的帮助,你们是社会构成的一部分,这一点你无法否认,维持社会秩序的是法律,而钱修业这批人违反了法律,最终逮捕他的应该是警察,你绝对不能动用私刑,你懂我的意思吗?”
刑术道:“当然,我也不是刽子手,我只是想救人,彻底解决这件事,解决一件事,不一定就要取人性命。”
傅茗伟点头:“那就好,我的电话号码你知道,有事随时保持联系,需要支援,说一声,全国各地都可以,我尽量安排。”
刑术点头:“没其他的事了?”
傅茗伟看向马菲:“马菲,国际刑警方面传来了消息,关于你身份的问题,他们正在想办法尽快核实,国际刑警副主席霍德华.伯恩斯先生正在亲自负责你的事情,另外,国际刑警发来了关于协助调查库斯科公司相关案件的请求,上头已经批准了,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我们需要一个中间人,联络员,虽然你的身份没有彻底核实,但基本上已经认同了,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所以,国际刑警方面推荐了你当这个联络员。”
马菲淡淡道:“傅警官,我认为,还是等我身份核实之后再说吧。”
马菲很清楚,如果自己身份被核实了,回归了以前的本职,自己的工作免不了和刑术所做的事情会产生冲突,于公于私,都不是她期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