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看到那手指只要再多用一分力,就会直接打爆他的头。
他扯了扯唇,抬手按在展安的肩膀上,低声道,“大小姐前段时间给我结薪水,又把她买了但没穿过的一些衣服送给了展安,我就猜到她准备离开这里。”
那枪口又更逼近了一些。
展湛面无表情,自然也没用惧色,“我说我可以帮她,但她说我得照顾安安,我说没关系——”他抬眸对上男人镜片下神墨的,仿佛要在下一秒就掀起惊涛质量的眼睛,淡淡的道,“我赌薄总不会杀我,因为杀了我,你永远不会原谅他。”
如果没有展安,他可能会直接跟她一起走。
但展安是他的责任,而她只是他的雇主,雇佣关系随时可以解除,责任不能抛弃,这是盛绾绾拒绝他时说的话偿。
薄锦墨的手指就这么僵在那里,完整的镜片下,漆黑的眼眸开始细细密密的皲裂开,像一块玻璃摔在了地板上,支离破碎。
展湛淡淡的道,“我只送她到路口,至于她打车还是公车还是地铁,是走火车还是高铁或者买机票,我统统都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可能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大小姐说,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
“她的眼睛什么时候恢复的。”
“盛老先生过世的那天。”
就是昨天而已。
英俊又阴沉的男人,斯文的镜片下透着一张阴森的冷静,嗓音泠泠如深山的凉水,“她带了足够的钱,够她生活流离?”
展湛沉默了几秒,大概是没想到这男人最先关心的是她的眼睛跟生活,“应该够了。”
他没问孩子。
薄锦墨其实是想问的,但他不敢。
她没理由留下他的孩子,但他也不敢听这样的答案。
这世上竟然还有他不敢听到的话。
枪还握在他的手里,展湛裤脚上的血也仍然在流,地板上已经淌了一滩的血,冬天的凌晨几点,外面是凛冽的寒风,别墅里是温度适宜的暖气,但在这黑白的灵堂中,仍然让人觉得寒意刺骨,一片死寂。
没人说话,甚至没人动,除了展安细细碎碎的哭泣声。
我赌薄总不会杀我,因为杀了我,您永远不会原谅他。】
永远不会原谅?可他不杀,她好像也不会原谅?
“砰”的又是一声枪响。
薄锦墨面无表情的收回枪,冷漠的从他身侧走过。
身后的保镖也一言不发的跟上他,一直到所有人消失,展安才哭了出来,“展哥哥……”
展湛很勉强的扯出几分笑,“别怕,”失血跟剧痛让他很快的变得虚弱起来,“带手机没?打电话叫救护车,不会有事的,别怕。”
第二枪,那男人最后还是转了方向,打在了他另外一条腿上。
“好,叫救护车……我带手机了……马上就叫。”
她是半夜熟睡时被人突然闯进来捉到这里来的,好在那几个保镖虽然冷酷又不耐烦,还是给了她几分钟穿衣服的时间,她就把放在床头的手机也一起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了。
………………
薄锦墨把手下的人派出去找人,独自驱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昼短夜长,天还没有亮,别墅的占地面积很广,所以显得格外的寂静。
这是米悦买的那栋别墅,除了展安跟一个上了年纪的佣人已经没人了,经过保镖两个小时前的强行闯入,门是开着的,里面更显得死寂。
但灯是亮着的,周边万籁俱寂,只有风刮过的声音。
走在豪华的别墅,却像是行走在寸草不生的荒野之上。
这别墅她住了两个多月,他没有来过,也不知道她睡哪里,于是他就踩着步子一扇门一扇门的推开,像是除了这么一件根本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思维很清明,大脑很冷静,就是没有了方向感,像是失重的电梯,要堕入没有终点的深渊。
哪间房是她睡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跟以前已经有所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