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薛镇见木工她会起疑,那她见木工,薛镇更要怀疑她的目的,以及她接触的人了。
李月娇苦笑一声。
哪儿有什么公事,不过是,他怀疑她而已。
这么一想,她的心更是沉甸甸的郁闷,但又无奈,只能强打起精神,再进了依旧开着的另外两个木匠铺子。
一家师傅姓于,另一家师父姓王,李月娇也和他们约定好了明日一早到府中的事情,同样许了他们可以带着小学徒同去。
但好笑的是,李月娇出一个门,迎面就能见薛镇进一个门。
和约好了似的。
起先李月娇觉得郁闷,薛镇觉得尴尬。
等到了薛镇进了第三家的时候,出来的李月娇干脆坐在羊车边上,并不进车内,只将面衣的前巾放下挡着风,盯着木匠铺中薛镇的背影。
待薛镇转身出来的时候,李月娇再次挑起面衣前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薛镇撞上了李月娇的目光。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个模样,像生气,但更像是带了点儿娇小姐脾气的嗔怪。
怪他为什么跟着她,怪他为什么不和她说清楚。
薛镇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五脏六腑又难受得厉害,使得他的笑意扭曲了起来,和哭似的。
李月娇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对今日的事情哭笑不得。
说到底,不就是有心病,嫌弃她而已。
她不高兴,开口提醒道:“世子,是我先来的。”
薛镇晓得她误会,只事情至此,彼此都明白根底,他自然不愿、更无法解释这些,只得点点头:“的确是夫人先来的。”
李月娇依旧不快,张张嘴还要说些什么,忽得反应过来,及时收声。
她分明没有立场同他生气的,如今在他心目中,自己是他杀父杀兄的仇人之女。
能与自己这般好好说话,于薛镇当已是为了大计的忍耐;而自己即已知道他的心病,又何必这等怨怼?
即便将来真相大白之时,怕也难论今日之是非。
想着,李月娇敛目,不再说话,转身进了车内,放下车帘,让福年驾车回家去。
羊车缓缓向前,薛镇在原地呆站了片刻,才从马弁手中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
他本想先回将军府的,但思索片刻后,却驱马跟在车后慢慢而行。
经过昨天和今天的事情,无论陈国山野堂的人怎么行动,安化郡的几方势力定然会对李月娇上心。
今日风大,街上行人少,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
横竖今日暂无军务,他心中想着,又给自己找补了个借口,甚或是今日山野堂的人就找上她呢?
他明知道即便有陈三娘运作,也不会那样快的;也明知六族之人不是傻子,不可能明知李月娇是他的妻子,还来当街惹事。
只此二念,他不爱去想。
云团在车内,透过缝隙看着车后,提醒李月娇道:“小姐,将军跟着咱们呢。”
李月娇微顿,嗯了一声。
她本不想再和他说话的,但当过了两条街后,薛镇依旧在跟着她的羊车时,她终于忍不住,让福年停下羊车,掀开车后的帘子,问道:“世子还有事情吩咐?”
语气透着不快。
“……没有。”薛镇勒马停住,“我回府中顺路,送你回去。”
李月娇闷气,想要放下帘子,可既然开了口,她到底没忍住,问道:“世子今日找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公事?”
她本以为薛镇会让她莫要管闲事,不料他竟然坦然开口道:
“新来的那些民户分配了田地,需要建造些水利工程,因此要在民间招揽些工匠。”
这宗事情他是一定不会交给天工巧的,但若贴布告大肆招揽,他怕又会有破坏,因此干脆趁着今日无事,自己亲自来找了。
如此,即便冯家人知道了,也不敢轻易动手。
李月娇闷气了好半天,不想薛镇竟真是来办公事,转念一想,她忽得真生起气来。
她掀开面衣帘子,点着自己的鼻子问:“那我呢?”
薛镇不明所以:“什么?”
“我也是木匠啊,机巧阁在京中就做过好几处的水利,”李月娇蹙眉道,“世子既然要在民间招揽工匠,为何不问问我能不能做?”
“……”
薛镇沉默了好半天,诚恳道:“抱歉,我忘了。那,本将军要在城外修建新的水利,夫人能做吗?”
“……不能。”李月娇气得坐回到车里,对福年道,“回家去。”
徒留薛镇在后面,莫名其妙起来。
她为什么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