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娇儿在家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哭累了,倦意随着伤心、委屈以及被亲人护着的喜悦一起袭来,便半晕半睡地倒了。
梦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父亲的白发,一会儿是薛镇的冷漠与厌恶,一会儿是陈娘子的哭闹,一会儿又是郡主婆婆的安抚。
到最后,她看见了娘亲唐氏。
母亲向自己伸出手,在笑,哄她不要哭,还说了许多了。
李娇儿听不清,只觉娘的影子越来越模糊。
她慌张伸手,想要拉住娘,却扑了个空,人也从梦中惊醒,脸上又是两行清泪。
屋中静悄悄的没有人。
已经是黄昏时分。
李娇儿坐起来,捂着哭得热热的脸颊,眼睛疼得发酸,不必照镜子,都知道必然是哭肿了的。
她身上的衣服已被换成半旧的嫩粉中衣,头发披散下来,梳得顺当,贴身戴着的寄名锁被帕子包裹着,就在她的枕边放着,显然是云团整理的。
李娇儿环看自己的绣房。
出嫁三年,纵然她因嫁入高门很少回来,但她的绣房一如以往的窗明几净,连陈设都是她出嫁之前的模样,就连妆台上的妆奁,桌上的茶碗,都一样。
仿佛她从没离开过。
熟悉的环境终于让李娇儿彻底轻松了下来,她抱膝枯坐片刻,将脸埋在膝盖中,蹭去泪痕。
倦意再次袭上来。
不知道再睡过去,是不是又能看见娘了?
却在此时,云团端着茶盘进来了。
见她坐起来了,云团忙关切道:“小姐可好些了?老爷给小姐熬了药,小姐吃了,咱们好去吃饭。”
李娇儿清醒过来,接过药碗来抿了一口,苦得皱起眉头,撒娇抱怨道:
“好苦,这是把柜上的黄连都给我熬了药吃?”
“良药苦口嘛。”云团顺着她的背,哄她道,“老爷给小姐准备下了龙须糖呢,吃了药再吃一颗,就不苦了。”
说者无心,听者李娇儿再听龙须糖,想到的却是薛镇的那张脸。
她有心发誓,这辈子都不吃龙须糖了。
“又不是孩子了。”她嘟囔着,深吸一口气,闭眼仰头,将药喝了下去,苦得五脏六腑都揪在一起了,只想吐。
云团已经将备好的糖塞进她的嘴里,又给她顺着后背,道:“好了好了,以后小姐啊,就都好了。”
刚才还不想再吃龙须糖的李娇儿眼下含着糖,只觉得馨甜满口,中和了苦味,人也好受了很多。
罢了,薛镇不好,龙须糖有什么错?
她含着糖,自顾自想着,才意识到云团对自己的称呼变了,转头笑看她:“你改口得倒快。”
云团顿了顿,叹气道:“我看着小姐委屈了三年……唉,我也是让世子骗了,还真当他是……”
“云团,”李娇儿打断了她,“以后,我们不说他了吧。”
云团忙点头道:“嗯,待小姐同他和离之后,咱们就再也不理会他了。可是小姐,郡主那边…………”
她欲言又止。
李娇儿想起孝惠郡主的慈和,心中难过,觉得口中的糖也没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