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更是开国重臣,要说他沈家对皇位没有非分之想,怕是没人会相信。
慕千殇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指,当初在桃溪村,若她惹怒了沈鸾,会不会也这样被杀掉?
“皇上驾到——!”
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众臣终于见到了几乎两年没有在朝上露过面的少年皇帝,海阔。
他穿着睡衣,身上披了一件明黄色的披风,发丝微乱,浪荡不已。
鱼盼恩跟在皇帝身侧,脸上的肥肉有些松垮,眼神却高高吊起,加上阉人独有的阴气,让人不寒而栗,和皇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鱼盼恩一出现,这里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几点。众臣惶惶不安。
“宁北侯,你把他给弄死了。”
海阔手里把玩着两颗夜明珠,他叫嚷着趴到地上去看那张血淋淋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
海阔突然坐倒在地上,拍着大腿狂笑。
“这可是盼恩唯一的干儿子啊,你不知道......不知道......”
海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直流,
“你不知道......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他生不了儿子的吗?”
没有人言语,寂静的空气中,皇帝的笑声显得很是突兀。
“今天这事儿是你不对,没了儿子,你得给他个说法。”
海阔打了个酒嗝,身子就晃晃荡荡的,就要站起身来。
“宁北侯,你跟朕说说,漠北的娘们儿怎么样?”
海阔正嘟囔着,不料一个不稳,直接摔在一旁的垫子上,昏睡了过去。
“来人呐,扶皇上回寝宫。”
鱼盼恩撇了一眼已经死透的鱼欢,捂住鼻子,一脸嫌弃恶心,
“把这个东西给我扔到乱葬岗去!”
慕千殇握紧双拳,眼睛发红。
纵使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再次见到这个恶名昭著的北司第一大宦官,她依旧无法强迫自己淡定地面对。
祖父一生清白,却落得个冤屈而死。
她恨!
“小千。”
白守玉急急地唤着这个小侄女,她毕竟还小,压不住自己的情绪,可鱼盼恩是何等城府,小千的那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的眼神,鱼盼恩怕是不注意到都难。
“这是哪家的丫头?”
鱼盼恩脸上的肥肉堆起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
慕千殇猛地清醒,大意了。
她正想硬着头皮上,白守玉已经先她一步朝着鱼盼恩作揖行礼,
“总管见怪,末将这侄女儿没来过皇宫,她......”
“白家人?”
鱼盼恩撇了白守玉一眼,脸上是不加遮掩的嘲讽。
“回公公,小女的外祖正是之前的太史院院首,
白长风。”
慕千殇低着头,一字一顿。
一旁的沈鸾闻言挑了挑眉,白长风的孙女,怪不得。
“哟,倒是和那个老东西瞧着相像。”
鱼盼恩的不屑谁都能看得出来,偏偏众人没有一个敢吭声的。
谁人都知白长风的为人,谁人都清楚当年的来龙去脉,可谁都不敢说。
如今圣上昏庸,宦官专政,残酷追杀异己;外戚狼子野心;还有一个宁北侯拥兵自重,把持着兵权和宦官针锋相对。
这样的朝堂,早已没了先皇在世时的海晏河清。
众人自保都难,根本无暇顾及这朝廷浑成什么样子了。
“总管慎言!”
父亲是白守玉心中最尊敬的人,他听不得,也不允许这个阉人如此辱骂!
“白长风犯得是欺君罔上,抹黑皇家的大罪!”
白长风拖长阴森刺挠的声音,似笑非笑,挑衅地看着他。
“若非你白家有太祖皇帝赏赐的特赦令,白将军如何能有如今的身份?”
他指了指慕千殇,脸上带着挑衅。
“若非如此,论这小妮子的姿色,就是当官妓,也能风风光光的。”
“慎言!”
白守玉气极,小千还是一个孩子,这个阉人真是恶心到了头。
他只恨自己没用,如今这大邺,宦官几乎是一手遮天,他怕自己保护不好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肉。
慕千殇却仿佛置若罔闻,不过是想恶心她,侮辱她,毁人名声不就是这帮阉人一贯的手段吗?
桃溪村那伙人的污言秽语可不比他少。
“把头抬高叫本督瞧仔细些。”
慕千殇仰头,直直地对上那双丑陋浑浊的眼睛。她没有一丝畏惧,此刻倒也把仇恨藏着好好的。
这样的场景好似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一样。
“白长风罪孽深重,你既是他的孙女,不如来太史院就职,替他赎罪?”
自白长风死后,太史院就已归入了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他能弄死一个,就能弄死一窝。
“小千不可!”
白守玉眼神示意她,宫里凶险异常,甚于战场百倍,更何况如今的皇宫早是宦臣的天下,鱼盼恩此举,着实凶狠。
“小女答应。”
慕千殇眼神坚定,毫不犹豫。
她自然知道鱼盼恩的心思,那又如何,她终将要进太史院的,终将要还外祖一个清白的。
她命硬得很,小时候被烧着的铁棍毒打,长大后被桃溪村的那些个地主排挤甚至暗杀,她都活的好好的。
鱼盼恩想整她,她受着!
总有一天,她要那本详实阔大的史册堂堂正正地摆在御史院,要所有的记载不虚美不隐恶,要那群无法无天的宦官遗臭万年!
“你倒是好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