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孙六突然往前一步,托住了李琩的手臂,本就不想跪的李琩,自然顺势就停住了。
至于其他人,就没这待遇了,呼啦啦跪了一地。
“口谕,王爷又在守孝期,就不用行大礼了!”孙六直接给找了个借口,收了银子,事情办不办的两说,至少这面上,得表现出来,不能当作没发生。
“那就谢过孙公公!”李琩觉得,这孙六挺通透的,是个妙人。可惜了,是高力士的人,而他与高力士,注定不是一路人,或许,还有仇恨。
“陛下口谕,十八皇子李琩,迎娶左卫勋二府右郎将军韦昭训之女。已经着礼部准备,守孝期结束,即刻回府!”孙六一本正经的将这句话完整说完,随即整个人又变得亲切起来。
“烦请孙公公回去告诉父皇,儿臣遵命!”李琩根本没得选,反正都安排好了,他就往那韦家走一遭罢了。
话说这太子李亨,也就是李琩的三哥,娶的也是韦家之女,但不是同一个分支罢了。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大喜之日近在眼前!”孙六拱拱手,算是道喜,虽然他知道眼前之人,应该高兴不起来。
“孙公公若是有暇,不妨来喝杯喜酒!”李琩露出一丝苦笑,这种表情,才符合他的身份。
“谢王爷抬爱,小的可不能随意出入宫禁。”孙六道谢,心中却是对李琩生起了一丝好感。
“无机,再去取两坛酒来,让孙公公带回去,就算是本王请公公喝杯喜酒了。”李琩微微点头,干脆大气一些。
这孙六虽然是个不起眼的角色,但是如今的李琩,在后宫中毫无根基,倒不指望这一点小恩惠就让他投靠自己,至少不给自己使坏就好。
“时辰不早了,公公可吃得惯素斋?”李琩打开折扇轻摇,平日里练武,那也是肉食不断,但如今在外人跟前,做戏就做全套。
“吃得惯,这大热的天,吃些素斋,正好清清火!”孙六原本是打算宣了旨就撤,没想到这寿王如此礼待自己,他的随从都在桃园外,或许,自己可以做点什么。
“孙公公不妨先去凉亭稍坐,我去去就来。”李琩原本以为,这孙六肯定会转身就走,没想到居然真的留下来吃饭,还得跟裴无机去说一声,随便弄两个斋菜上来。
“孙公公,特殊时期,粗茶淡饭,莫怪!”李琩伸手一指跟前的碗碟,绿油油一片,跟他头顶的帽子似的。
“王爷哪里话,小的就喜欢清淡些。”孙六言不由衷,夹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去。
吃惯了宫里的菜式,这桃园里随便倒腾的斋菜自然是不好吃的,但是孙六为了照拂李琩的面子,还是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表情。
“自打母后病逝,本王已多年不曾入宫,也不知道,太极宫景色是否依旧?”当初他娘武惠妃在的时候,便居住于太极宫甘露殿,李琩也曾频繁进出,对里面的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
“太极宫依旧,只是冷清了许多,现如今,陛下大多时候都在兴庆宫。”孙六犹豫了一下,看了一下四周,并无他人,倒不妨被别人听了去。
他说的这些,看似无关紧要,可若是落在有心人的耳中,就有泄密之嫌。
兴庆宫原本便是李隆基当皇子时的居住地,后来不断扩建,成为了如今大唐的政治中心,是李隆基处理政务的所在。后宫嫔妃依旧居住于太极宫,而随着兴庆宫中花萼相辉楼跟沉香亭等建筑的落成,杨玉环已经搬了过去,李隆基也是甚少去太极宫中了。
“她也在兴庆宫吗?孙公公知道我问的是谁,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李琩眉目间流露出一丝犹豫,也不知道为何,他就是想问,而且感觉压抑不住。
毕竟,他的灵魂中,有一部分属于真正的寿王李琩。
“王爷,何苦自寻烦恼?”孙六放下碗筷,喝了一杯茶,有些事情,根本无从更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李琩起身,背负双手,一股落寞涌上心头。
虽然是后世的灵魂在主导一切,却依旧被真正的寿王李琩影响,这份落寞,是那么的真实。
“王爷好才情,不知后面是否还有佳句?”孙六虽然是个太监,那也是饱读诗书,不然如何能够入高力士的眼,进内侍省办差。
“暂时就这两句,多了,会送命!”李琩露出一丝苦笑,眼下的处境,他还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既然王爷知道这其中的轻重,那小的就坦言了,那人住在兴庆宫中,恩宠冠绝后宫。”孙六将茶水一饮而尽,这女人,当真这么有吸引力么?反正他是不懂的。
“她过得好便是了,谢过孙公公!”李琩捏了一下栏杆,随即转身落座。
“王爷以后还要小心,诸般事情,皆是算计,一旦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孙六拿过一旁的手帕,将嘴角擦拭一下,虽然味道不咋地,但也吃了个半饱。
“孙公公可否明言?”李琩心中一跳,这孙六必然是知道什么,有人在暗中算计于他。
“不可!”孙六摇头,这干系太大了,眼下的李琩,自身难保,没有他投奔的可能,就连投资的价值都没有。
“好,多谢孙公公!”李琩将茶水一饮而尽,能够让孙六如此郑重说出来,这背后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孙六眼中露出一丝讶色,远以为,这李琩肯定会想办法来套自己的话,没想到这般干脆,让他刚想好的诸般说辞,都没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