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被她四两拨千斤和稀泥式地打散了,既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又不是明确的答案,只留些空余让人自己猜测 ,看来她能被从小选中待在封玄霆身边倒也不稀奇。
年元瑶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咧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极为真诚,“暗香,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我做噩梦了,被吓得不轻,麻烦你们了。”
暗香显然被她的举动惊得不笑,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却很快维持住了正常,这样转瞬的举动在别人眼里并无漏洞,但还是被年元瑶捕捉到了,嘴角勾的更高,双眼扑闪。
“姑娘不必如此,这是我们的本分。”暗香抬手搭在被子上,既不逾矩靠近主子,也不推辞,拂了主人的颜面,一切把握在主仆最好的距离之中。
年元瑶有些刮目相看,不觉在心里把眼前的女子细细打量了一番,一席青衣,乌发静静绾在身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眼睛是浓墨般的漆黑,神采奕奕,精致小巧的鼻梁,粉润光滑的樱桃小嘴,衬的那纤细的脖颈更为修长,只是这张脸上神色却是淡淡的,带着不为人知的疏远与寂寥。
年元瑶安心地再次闭上眼睛,兴许只是自己多想了,等下回再一睁眼,封玄霆说不定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带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期许和心底已经扎根的名字,她再次沉入了梦乡,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暗香姐姐,你说王爷会不会有事?我很担心他。”悉悉索索压着音调的交谈声落入耳朵,年元瑶有些恍惚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的五感本就比一般人灵敏,门外的谈话自然一字不落的传到耳朵里 ,问话的应该是个小姑娘,听声音还带着稚嫩的童音。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暗香,年元瑶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一听就辨别出来,也许这个声音太有特点,确实让人难以忘记。
亲近中带着疏远,平淡中又带着关切,就像山上的清泉沿着山路叮叮咚咚,汇流如海,连字句之间的间隔都像是静心计算,完美得像是一首天籁。
“不会,你不要在年姑娘面前乱说,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要多事就好。”暗香的声音本来就轻柔,刻意压下嗓子之后,更像手是呓语,一阵风就把它吹散了。
另一个年纪小些的女子又说话了,语气里似乎带着些不甘,甚至能想象出她撅着嘴的样子,“是那些村民该死,哪里能怪王爷,再说,王爷破解了鬼新娘的传说拯救了多少人啊 ,皇上还要罚他。”
年长些的声音长长叹了口气,半晌不说话了,最后只轻轻叹道:“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世界上的事远没有你想象的简单,更不是非黑即白,辨不清是非对错,看不透胜负得失,利益交织成一张大网,将世界紧紧地缠绕起来,有的人自甘堕落,在网里同流合污,有的人拼命挣扎,最后不得不丢了初心,还有的人选择既不挣扎,也不堕落,在这方寸之地里,去制造更大的网,改变现状。
年元瑶五味陈杂,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怒火,哐当一声砸在眼前的床面上,温和,洒脱,随心所欲的人一层层剥掉了身上的伪装,眼前这个冷漠,沉静,睿智得可怕的人也许才是真正的她。
只是这样的自己被她藏在了心底最深处,随着那些对往事的怨恨与计较一起被她埋藏在了过去,只是怎么能忘记,如何才能忘记,痕迹既然已经在那里了,只能结成疤痕,面临随时崩开的风险,永远也无法愈合。